聽說清晨五點鐘就要開船，於是早起了一會兒，披上衣服來到空曠的甲板上。星光點點的奉節縣城還沒有從沉睡中醒來，茫茫的江面上霧氣騰騰，使對岸變得隱隱約約。連日來陰雲密佈的天空此時已條條綻開，在一片雲層中透着一絲白色的光暈，那是月亮，他被遮掩着，無力照亮這黎明前的黑暗。聯想起昨晚夜遊白帝城未能如願，今天又要在黑暗中穿過瞿塘峽，感到實在有些遺憾，但即使如此還是要看一看，畢竟這是第一次過三峽。
一陣低沉的汽笛聲，客輪翻起雪浪、旋頭離岸，駛向那令多少人魂牽夢繞的長江三峽。深秋的寒風夾雜着潮溼的水霧撲面襲來，頓使人涼徹心骨。忽聽有人高呼一聲：月亮出來了！我急忙回頭望去，果然，不知何時一輪圓月衝破重重阻隔、跳出雲海，佔據了夜空中一片潔淨的天地，似乎有意識在爲我們照亮航道。拂曉的月亮雖然不及午夜的明亮，但仍然令視線清晰了很多。
藉助月光很快便望到了夔門，那時瞿塘峽的入口。兩座高山彷彿從天而降，矗立在船行的前方，阻擋住長江的去路，山腳交錯合璧形成“U”狀的門戶。“衆水聚涪萬，瞿塘爭一門”，果然不假，只是夜幕下的夔門並未顯示出“天下雄”的氣勢，卻有幾分陰森感。轉眼間客輪已進入峽谷，剛纔還浩渺無邊的長江此刻驟然轉化成不足百米寬的激流，浩蕩的江流連同船尾翻滾的浪濤形成巨大的聲波在山谷中迴旋震盪，如風雷貫耳，似萬馬奔騰。摩天的峭壁突起於船的兩側，披灑銀輝，對峙相望；而此時的月亮恰好懸掛於峽門之上，靜靜注視着我們駛進大山的深處。“岸似雙屏合，天如匹練開”，古人的.詩句形象地描繪出瞿塘峽口的雄渾景象。進入峽谷腹地，山更高更濃，蒼茫入海。客輪在“之”字形的深谷中曲折迂迴，奮力擺脫着大山的圍追堵截，月亮在羣山之間翻騰跳躍，尾隨着我們緊追不捨，忽而，雲峯遮月，墨壁擎天，暗道與地窟相連；忽而，山峽頓開，明月高懸，秋水共長天一色。仰觀高峽掛月，柔情萬種；下望大江奔流，心潮起伏。此景只應三峽有，人間能得幾回尋。暢遊於這山水大觀之間，無不使人感慨造物主的神工鬼斧，無不使人歎服巴山蜀水的靈秀奇絕，讓我們暫時忘卻了旅途的疲憊和世事的艱辛，完全溶身於大自然美景之中。
八公里的水路，不足半個小時輪船便衝出峽谷，高山迅速離我們遠去，浩大的水波聲嘎然而止，大江恢復了平靜。說來也怪，此時的月亮一眨一眨地凝望我們片刻，又逐漸隱藏到雲層深處，似乎在向我們告別，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遙望船行的前方，已能看到巫山縣的點點漁火。
夜過瞿塘峽，我雖然沒有看到“鳳凰飲泉”、“倒吊和尚”以及“古棧道”等自然景觀，但卻欣賞到一組月光下山水交融的美妙畫卷，同樣感到不虛此行。後來在與當地人談話中才得知，我所看到的一切恰恰是三峽勝景之一的瞿塘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