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裏總有一張熟悉的臉，他叫曹查理，大家都叫他三級片皇帝。雖然靠拍三級片走紅，也賺了不少錢，但最終，曹查理卻因投資失敗嫖娼賠光身家。
曹查理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裏總有一張熟悉的臉，他叫曹查理，大家都叫他三級片皇帝。這麼說的時候，通常都擠眉弄眼一肚子壞水。那時，做個三級片男星是很多人心裏私藏的最佳職業。
造化弄人，“凍肉工人”成了三級片皇帝
男人總有兩個夢想：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其實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第一個遙不可及，第二個勉強達到。不管怎麼樣，能實現一個也是好的。
那個時候大量三級片急速出現，是因爲香港電影引入了分級制度。
香港的三級電影本不僅僅是情色片的全部代碼，它本欲給粗口、性和暴力一個安置的空間，卻沒想到香港色情片如此彪悍，情慾與暴力的重拳組合實在是太對觀衆胃口，其他片被毫無餘地擠到角落裏。從此，香港三級片就徹底的淪爲了香港色情片的標籤。
分級制度的初衷不過就是保護青少年不受污染，增加成年人選擇的自由度。遺憾的是香港電影牢牢地記住了第二點，卻對第一點選擇性失明。
最先分級的美國執行的很徹底，國內有成人店和X級影院制度，可以防止色情任意擴散，香港似乎不是不能這麼做，而是不想。
那個時代，三級片的巨幅色情宣傳照貼的四處都是，報紙裏大幅大幅的宣傳廣告。那是一個躁動的年代，到處都是溼漉漉的慾望之眼和不知該如何揮霍的精力。
那時候，曹查理來了。
他並不是演員科班出身，也沒接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爲了生存，做演員之前他已經換了七八個職業。
關於曹查理的童年和少年，我們實在是知之甚少。他自己很少談起，這個總是陰險面目、急色近欲的男人，在脫衣服之前和穿衣服之後是個什麼樣子，人們也並不關心。
看曹查理，只不過爲了釋放隱祕慾望，滿足內心的幻想。
我們能夠知道的是，19歲讀完書之後，曹查理做了一個冷氣工人，後來做股票，虧了之後去幫“凍肉公司”收賬。
說起這段收賬的經歷，曹查理總是得意洋洋：“很出名的，所有大小公司都是我一個人去收錢的，所有街市都是我的人，多厲害。”
其實曹查理的性格在這裏就已經顯露端倪：他很知足，他接受自己的任何狀態。
是的，他是張智霖的親舅舅
曹查理早年以拍廣告入行，30歲以上的人很多都還記得“特醇軒尼詩”的富豪式廣告。廣告詞“Hey Big Spender! ”哼遍大街小巷，幾乎無人不知。
也許因爲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也許因爲入行前從商的經歷，也許僅僅是個人風格，曹查理看上去更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而不是扮演商人的演員。
他儀表堂堂，舉止紳士，氣質非常儒雅。不過他扮演的都是奸商，鏡頭前的他，衣冠楚楚下是一顆禽獸的欲心，文雅的鏡片後是一雙極其勢力的邪眼。
直到現在，曹查理還覺得命運在捉弄他，因爲“那個時候香港電影很奇怪，不喜歡漂亮的男孩子，漂亮的男孩子永遠是反派，喜歡醜的做正派，所以我們出來的時候沒有那麼好。 ”
從現在的視角來看，這是香港電影的高明之處。一個儒雅的商人，突然露出猙獰又可笑的嘴臉，這是多麼巨大的喜劇張力。
已經經歷了很多職業的曹查理，以廣告的方式進入娛樂圈，又以喜劇的姿態進入電影。
演喜劇的曹查理以惹人憎惡的衣冠禽獸和常被人捉弄的勢利小人形象最爲經典。1990年以前，他已經出演了一系列包括《警察故事》、《最佳損友》、《猛鬼霸王花》《整蠱專家》在內的著名喜劇片。不過，雖然他的戲份很重要、表演很出彩，演員表上主演那一欄裏卻很少出現他的名字。
不管怎麼樣，他已經小小的成名了。香港早期電影反派角色不多，他很受導演歡迎，片酬也高，很快就可以買一棟房子。
他的目的本來就是爲了賺錢生存下去，如今錢有了，出門也有人叫他“查理哥”，他已經滿足了。
可是命運的輪盤誰也不能操控，肉眼凡胎的世人們永遠也不知道前面等着你的是什麼。
他憑一部戲成爲三級片天王，創下牀戲記錄
1991年，導演何藩（拍攝三級片《卿本佳人》《情不自禁》和《我爲卿狂》三部曲）邀請曹查理出演第三部《我爲卿狂》。
作爲何藩的朋友，曹查理沒有過多的思考就答應了。何況手頭的拮据像男人的大姨媽一樣困擾着他，再說他自覺喜劇路數已經固定，不妨跳出來試試。
當時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小角色最後居然成爲翻騰淫海數十年，最終不肯上岸的大鰲。
在這三部曲中葉玉卿的波霸形象驚豔了世人，連帶的在這三部曲中都有出演的曹查理也以新的形象進入人們的視野。《我爲卿狂》片尾，曹查理對日本女優上村麗奈長達10分鐘的強姦戲，伴着“我是民族英雄”的狗熊式圖注一起，簡直成了三級片中的經典段落。
而曹查理也一炮走紅，三級片約不斷，其他片約缺失，他終於被打下了三級片的烙印。
就像很多年後他自己說的，“命運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事情來了，你會變成什麼樣。”
從這以後，曹查理的戲路纔算是真正打開了。《我爲卿狂》那長達十分鐘的牀戲在香港的三級片史上堪稱長度之最。曹查理大出風頭，香港男子大呼過癮，香港女子則是匆忙的繫緊了腰帶。
片商們迅速將目光聚焦在曹查理身上，他們稱他是三級片的天之驕子，將他高高捧起。曹查理這一拍也就拍了十多年。
曹查理拍攝的三級片至今已經超過了80部，僅92、93年，就拍了將近40部。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就算一向以勤奮著稱的周潤發，在動作片的領域裏拍片數量也遠遜於他。
曹查理的動作片熱情奔放，毫無顧忌，姿勢複雜多變，對當時還不是很開放的社會來說，他簡直就是香港青年一代的性啓蒙老師。
香港三級片通常製作成本都極低，曹查理成名後身價大漲，很多片商既想用他的名號賺錢，又不想付高額片酬，就請他來客串。當時有一部《夏日狂情》，打着曹查理的名號賣座，可實際上，曹查理不過在其中客串了5分鐘，完全沒有三級演出。
他是經典銀幕形象，卻因此一路走到絕境
曹查理的屏幕形象十分經典，也十分固定。皆是猴急色相之輩，平常一臉淫笑，牀上便咬牙呲鼻瞪眼，面目神情千篇一律。
幸運的是，當時的港片表演正是以誇張爲主，觀衆很受用曹查理這一套。連影帝黃秋生憑藉三級片《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拿到香港金像獎時，也承認自己是借鑑過曹查理的表演。
不過，這就下定論爲時過早。典型形象於曹查理而言，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曹查理因此成名，卻也因此堵上了其他戲路。在他的三級同行黃秋生、任達華、徐錦江紛紛改變戲路謀求發展的時候，他一路走到了絕境。
如今，那些曾經的三級男星們上岸洗底，早就在觀衆面前拉上了褲鏈。有記者問他，羨慕麼？他淡然說，不羨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都是辛苦熬出來的。每個人背後都有故事。
是真的不羨慕嗎？在另一個訪談中，曹查理被問及同一個問題時，他嘆了口氣，道老天待我已經不薄。我出名了，還有錢，這已經很不錯了。
演戲於曹查理而言，不是一份職業，而是自己上演的人生的一部分。
有很多人像曹查理這樣，一輩子都在演一個角色，或者一輩子都在拍一部電影，他們一遍一遍的在描摹一個夢，美夢或者噩夢。
曹查理說，自己戲外人緣很好，身邊沒有人用戲裏的眼光看他。
其實，戲裏的那個爭破頭向上爬，卻總是最終被正義化身完勝的可笑嘴臉，正是另一個他。
或者說另一個他害怕的他。
每個人都有兩面，你的另一面要麼就是你想看到的，要麼就是你不想看到的，但這個如影隨形的你終生也無法擺脫。
他是肥宅的夢想：逆襲高富帥，撲倒女神
有一點很有意思。香港三級片選擇曹查理做男主角，似乎跟多年後的日本成人片男主角選擇的初衷是一樣的。
都是看上去很猥瑣的鹹溼佬，一副急吼吼的飢渴相，事業不得已，社會地位沒保障，一副失意小人的模樣。
曹查理所演繹的，不過就是廣大的肥宅們的夢想：逆襲高富帥，成功撲倒女神。
那些年香港影星動輒跳樓，張國榮，陳寶蓮，一個一個都以鳥的姿態親手摺了自己的翅膀。
曹查理感慨的說：“演藝圈是個名利圈，擁有名利時，你會覺得很瀟灑，但鐵打的娛樂圈流水的藝人，再成功的藝人也會有苦惱或褪去光環的時候，這時候人就會孤獨，這種孤獨感所無法排解的憂慮會讓一些藝人的心態失衡，最終導致他們厭倦人生。”
藝人這個職業，越在人多的地方會越孤獨。
高處不勝寒，可多少人還在前仆後繼的奔赴那些屬於高手的寂寞。電影裏，電影外，圈內圈外，都是一樣，這就是人生。
曹查理的不同就在於他身處娛樂圈，心卻遊離在娛樂圈之外。
在其他演員苦心磨礪，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的時候，他拍着越來越爛俗的三級片。
在屏幕上他似乎很賣力，其實只是他懶得用心。
他懶得用心雕琢演技，懶得用心打理關係，懶得用心開拓新的戲路。
他甚至說，就拍好了，反正給我錢就行，如果需要，我還想導三級片呢。
這是他的態度，也因爲這樣，其他脫星如日中天，他卻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成功的人幕後有多努力我們看不到，不過不努力的人會怎樣，曹查理就是個例子。
理直氣壯地嫖妓，戲裏戲外皆是鹹溼佬
曹查理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彼時，他已經拍三級出名了，妻子是加拿大華僑，回香港玩時兩人經朋友介紹認識。由於從小在國外長大，妻子並不介意曹查理拍三級片的經歷，甚至兩人結婚後，曹查理也還是每天去片場賣力拍牀戲。
不過妻子卻適應不了香港，她一到了香港就會生病，回到加拿大就復原，加上親人朋友都不在這邊，丈夫曹查理每天拍戲無暇陪伴。1997年，她回到了加拿大，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曹查理對此表現的很輕鬆，老婆的離家出走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兩人沒有辦理離婚手續，不過各自已經開始了各自的花花生活。60歲的曹查理仍然過單身生活，他說不希望被婚姻所累，加上母親也很支持他，所以他打算終身不娶。
拍三級片的不一定都是淫魔，比如徐錦江就是一個三級片中的翩翩君子，戲裏急色的他，戲外確實丹青筆墨文人一個。曹查理不同，曹查理戲裏戲外都是一個標準的鹹溼佬。
曹查理結婚後依舊在外面風流帳不斷，他倒不是包養小三小四，他的玩很徹底——就是嫖妓。曹查理對此理直氣壯的很，他反問那些質疑他的人：結婚跟出去玩有什麼關係，就算結了婚，該玩也得玩，否則整天對着老婆多悶啊。他還打了個比方，說就好比人吃飯，如果只吃愛吃的，早晚都得膩，必須得吃別的調一調口味。
很難說他老婆離他而去跟這個有沒有關係，一個女人再大度，生活環境再開放，一旦愛上一個人，恐怕都沒有心甘情願容忍對方的不忠的。何況像曹查理這樣的人，他沒有“自己不忠”的概念，因爲他的字典上，沒有“忠”這個字。
投資失敗賠光身家，商演爲生落魄過活
三級片沒落以後，曹查理只好離開了電影。1997年，他炒股投資失敗，車子房子幾乎都賠光了。
如今60歲的曹查理孑然一身，靠在內地夜總會商演走穴爲生。這是很多過氣的明星會走的路，內地給的錢好歹比香港的多些，對此他已經很滿足了。
很多人想不到，當年的三級片皇帝如今在以這種落魄的方式討生活。網絡上搜索曹查理的名字，會出來60多頁的結果，多半都是他曾演過的三級片的電影鏈接，幾乎沒有人曾經認真的懷念過他。
嚴格來說，曹查理只是一個“熟臉”，有人說他鬧不過鄭丹瑞、賤不過樓南光，甚至30歲以下的人對曹查理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只有在回味周星馳、王晶電影的時候，纔會恍然大悟的指着屏幕上那個油光水滑的分頭說，哎，這就是曹查理啊。
曹查理從來沒表達過對自己拍三級片的悔意。其實如果不是那麼多的三級片，他在人們的觀影記憶裏還能剩下多少呢？在青春隱祕的回憶裏，有一個猥瑣的男人，他看上去光鮮體面，卻事事不如意。我們都在看電影的時候哈哈大笑，嘲諷這個不得志的小男人。片尾曲響起的時候，又在生活中扮演了一次真正的曹查理。
也許正因爲如此，影片上才少不了曹查理這樣的角色，人們總渴望自己成爲自己的對立面：那個高高在上的boss，或者從一級開始，一路過關斬將難逢敵手的民間英雄。
任達華、吳啓華、黃秋生、徐錦江，這些曾經的三級片男星如今還都活躍着。他們出名，當然不是因爲他們三級片演的棒，而是因爲他們成功的轉型了。
但更多的人則是像曹查理這樣，沉浮在慾海中始終未曾上岸。演戲對他們來說，是職業而生命。在黃秋生們頭破血流地尋找戲路、輾轉反側地揣摩角色的時候，他們可能更關心今天發了薪水去哪喝點酒。如今，他們早已從屏幕上消失了，只有在很偶然的某個瞬間，某個場景喚起了曾經的記憶，他們可能會被從記憶的某個角落裏面目模糊的喚起。
流浪江湖，一切早已註定
有媒體報道曹查理是邵氏出身的演員，他自己堅決否定。他說我沒簽公司，也沒上過什麼訓練班，一直都是一個人的。
曹查理在娛樂圈中就是這麼一個狀態，沒有固定的經紀公司，沒有特別的好友，他好像是一隻風箏，孤零零的飄蕩着，孤單但是自由，落魄卻又放蕩。
他是一個真正的江湖浪子，他沒有道德下限，因爲生存更重要；他摘過萬朵鮮花，卻嗅上一嗅就拋之腦後。
他肆意調笑香港娛樂圈，隨口就說出一些別人爛在肚子裏的祕密，比如說，他最早說出張柏芝懷孕的消息，他說葉子楣的胸是假的。他真的是個赤子，赤裸着身體面對鏡頭，赤裸着心面對世界。
除了生存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羈絆他。他不要任何的負擔，孤身一人，赤身裸體地走在人生的路上。
有記者採訪完曹查理後，感慨萬分的說，不管我們如今怎麼拔高這些當年靠演三級片的演員，比如在這個系列裏出現過的彭丹、翁虹、李麗珍、黃秋生、徐錦江，都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實，用曹查理的話說就是“好命的沒幾個”。即便我們今天爲他們樹碑立傳，也難以將之放至在心頭珍愛的位置。
不能說一朝下水終生難上岸，但舒淇那麼好命的人真的太少了。這是先入爲主的成見使然，還是他們自身的某種侷限早就？
《我爲卿狂》裏，跟曹查理一起出場的葉玉卿，那是怎樣糾結的戲啊，即便生硬、造作，在當年也能品嚐出一種飢渴的味道。可以這麼說，那些錄像廳裏伴隨菸草味，或者暑假裏趁家中沒人觀摩的三級片，毫無營養，但吃了不再飢餓，貧瘠這個詞纔不至於如期而至。
結語：如今曹查理基本徹底跟香港娛樂圈沒有瓜葛了。早該到退休年齡的他還一次次的出現在噪雜的夜總會裏，說上幾句逗趣的話，唱兩首不算跑調的歌，然後鞠躬，謝謝，離場。
可能有一天，你會在街頭對着某一個背影脫口而出：那人好像一條狗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