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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散文隨筆(15篇)

來源:時尚達人圈    閱讀: 8.92K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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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日的學習、工作和生活裏,大家都看過一些經典的散文吧?散文分爲敘事散文、抒情散文、哲理散文。那麼,你知道一篇好的散文要怎麼寫嗎?以下是小編爲大家整理的童年散文隨筆,歡迎大家借鑑與參考,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童年散文隨筆(15篇)

我是個性情溫和的老好人,小時候父母工作忙,經常把我寄養在鄰居家。那是一對慈祥善良的老夫妻,她們的孫女小悠姐姐和我是一個學校,所以爺爺總是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我,把我先接回他們家吃飯。記憶裏那段經歷全是溫馨,小屋裏總是迴盪着小姐倆的歡聲笑語,奶奶包的韭菜餃子特別香,爺爺的手又大又暖。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位老鄰居,她一下子認出了我,熱心的拉着我寒暄。最後她顫抖的摸着我的臉心疼的說:“我可憐的孩子,那時候,你真苦。”

這句話就像是打開記憶大門的密鑰暗語。“轟”的一聲,我被人推進了一條狹仄幽長滿是飛塵的密道,我遲疑的進去,越走越黑,越走越害怕。突然我聽見深處傳來小孩淒厲的哭喊和求救,她顫抖驚恐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我焦急的四下尋找,終於看到了小小的我蜷縮在走廊的一角,被人高馬大的小悠姐姐用力的踢打撕咬。那個我只知道哭只知道求饒,可我越哭她就越興奮,打得越起勁。

我呆呆的愣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原來我的童年是這樣的,而我自己竟然全然忘記。

後來我搬了家,轉了學,可我依然被欺負。孩子是最敏感聰慧的,他們總能從茫茫人海中追蹤到我眼裏閃過的卑微和怯懦,他們看透了我對強權的恐懼有多刻骨銘心。我就像被貼了標籤一樣始終遊走在人羣的邊緣。

長大以後,成人的世界裏少有赤裸直接的碾軋,我們微笑友好,互不干涉。可我還是在一種慣性下擔驚受怕,總是無條件的滿足所有人的要求,害怕看到別人的不滿和失望,到後來就變成了大家眼裏最不起眼最不在意的便利貼女孩。

我從來不知道我變成這樣的原因,我以爲是天生軟弱,是命中註定。直到這位鄰居的出現,才讓我想起了我潛意識裏一直故意遺忘的那些黑暗歲月。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把所有痛苦和難堪整理打包,丟到記憶最深的黑洞裏,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生活。

和我有着相同經歷的還有作家柏邦妮,記得《奇葩說》有一期辯論小朋友被欺負是打回去還是告老師,其中邦妮講了自己的一段經歷,她含着眼淚說到自己也曾經選擇性的遺忘了在體育課上被男同學欺負的片段,從此之後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做任何體育鍛煉,都會感到恥辱和羞愧。

我查了很多資料,醫學上稱對於一些極度痛苦的回憶,如果每次想起都會給精神和肉體帶來折磨,大腦和機體就會對此做出干擾,以免再次產生相同的感受,心理學稱這種現象叫選擇性失憶。

記憶,有時是件很美妙的事。偶然間碰上的一朵花、一株草,又或是一個人,記憶都會在這時突然跳出來,將你帶回到那個曾經快樂的時光裏。

兒時的玩伴、二十多年來未曾見過面的雨花的出現,就讓我頃刻間回到了自己那個如歌般的童年歲月,回到了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

那是個四面環山的小村莊。當年據說是爲了躲避戰亂,我的祖先才從山外另一個小村莊遷來這裏。從全村四十多戶人家無一戶外姓,從全村除了翻山越嶺僅有兩條彎彎曲曲通往山外的小路,從村前那兩棵人工栽種的高高的槐樹和那棵八月飄滿清香的桂花樹,你就會深信那裏曾經的確是個躲避戰亂、與世隔絕的好場所。

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的我,童年記憶裏似乎並沒有什麼苦難的痕跡。童年,對我來說,就是一幅充滿詩情畫意的山水畫;童年,對我來說,就是一首悠揚動聽的不老歌。那村落裏的小巷中有我穿來穿去的歡快身影;那四面羣山的每個角落裏有我尋覓花花草草留下的蹤跡;那村外的小河溝裏我和同伴淘着水在一起捉着魚蝦;那靠近山腳下的農田裏我和雨花偷偷挖着大叔家的甘蔗種……

幾十年後,在經濟飛速發展的今天,縣域地圖上仍就找不到名字的那個小小的村莊,閉上眼,記憶又會如同慢鏡頭一樣將它逐漸拉回到我的眼前,讓我晃若已置身於兒時那片歡樂的天空,讓我頃刻忘了現實中的一切紛亂煩惱……

1】迷人的蘭花

春天,清風徐徐的二月,越過嚴寒、冰雪滿地的冬季,漫山遍嶺的蘭花悄悄伸展着翠綠的枝葉,一朵朵淡綠色的花蕾在山風的吹拂下無聲地伸長,等待着時機,向你吐露醉人的清香。

幾天之後,這些花蕾便會變成一朵朵沁人心脾的完全盛開的蘭花花朵。這時你若能來,驚喜定會在你心間漸漸升起,久久停留。

時常,在人跡稀少的清晨或是寂靜的午後,避開父母,我一個人匆匆地趕往山裏,在一叢叢蘭花旁蹲下自己瘦小的身子,湊過臉去,一朵朵地嗅着蘭花花朵的清香,享受着大自然親密的愛撫。

那時的我,記憶力出奇地好。哪一座山,哪一處地點,或山腳的小溪邊,或山腰的大烏石旁,或山頂的松樹下,有幾株蘭花我都能記得一清二楚。每年,蘭花花朵盛開的時節,我幾乎都要把這些蘭花逐一看個遍。夜裏,幾乎也是枕着這些白天見過面的蘭花才能入夢。

年幼的時候,對於蘭花只是單純地喜歡,卻並不懂得珍惜。每次看過那些蘭花花朵之後,會毫不猶豫地伸手掐上幾朵回家,養在小水罐子裏,每日沒有出門瘋玩的時候,慢慢地聞着、看着,直到蘭花花朵完全凋謝。偶爾,也會在頭髮上插上幾朵,跑到同伴面前炫耀一番,滿足一下自己內心那點點的虛榮。

這個季節過後,即便是在山裏所有的蘭花不再開花時,我仍會採些類似於蘭花花朵般嫩綠的樹葉,遠遠地向同樣喜愛蘭花花朵的夥伴們招手:“喂,看,看這些好看的蘭花花朵,你們要不要……”

2】美麗的竹枝花

陽春三月,春光爛漫,百花爭豔。白的梨花,粉的桃花,紅的杜鵑花連成一片,小小的村莊簡直成了花的海洋。

竹林旁的小溪邊,青青的瘦弱的野生小竹筍長成了枝葉伸展的小竹枝,沉睡了一年的野生玫瑰也開出了一朵朵鮮豔的小紅花。自然界正常生長的花兒已滿足不了我們這些古靈精怪小女孩們的好奇心。那就讓大自然長些新奇的竹枝花吧,讓這些竹枝花伴我們度過那個悠悠的童年。

所謂竹枝花,並不是竹子枝條上自然開出的花,而是我們一羣小孩子從溪邊折來剛剛抽出嫩芽的竹枝,把竹枝上的那些嫩芽一根根地抽出,然後再從溪邊的野生玫瑰上摘下一朵朵小紅花,把這些小紅花再一朵一朵地插進剛抽掉嫩芽的竹枝小洞裏,便成了一株美麗、可愛的竹枝花。每次插完一株竹枝花,我們都會高高地舉着這些大自然中獨有的花兒滿村子地遊走,逢人就問:“你看我的竹枝花好看嗎?你看我的竹枝花好不好看?”“好看,好看,真是好看極了。”聽着每個人對我們的讚美,我們的心花比這些竹枝花開得更美、更豔……

一直到這個季節獨有的竹枝長成了不能再抽掉嫩芽,一直到這個季節獨有的野生玫瑰不再開出一朵朵花兒的時候,我們的竹枝花便也告一段落。但這一段落很長很長,長到整整一年的時間以後,在同樣的季節裏才能繼續上演。

3】誘人的野樹莓

四月,和煦的春天吹綠了田野中的小秧苗,也喚醒了沉睡中的野樹莓。

這個季節,父母在忙着插秧,忙着栽種農村人一年中的希望。我們呢?我們自然也加入了農忙的行列。秧苗自是不會插,那個時候還沒有今天這樣站着隨便就能拋撒的秧苗,父母都是彎着腰,弓起背在田中一蔸一蔸地插着秧。那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拔拔秧苗,拔拔秧苗還是會幹的活。沒有人會規定我們要拔多少,也沒有人規定我們拔累了不能站直腰玩,反正拔多少算多少吧。

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是愛跟隨父母去到田野拔秧苗的。即便是父母不讓我們出去,我們也愛偷偷的出去。當然,爲的不是真正的拔秧苗,而是惦記野外那些生長在小溪邊,或者是生長在山路旁,又或是生長在山坳裏的野樹莓,更愛所有果樹還在開花,而野樹莓就已結了的成熟的果子。

無論哪個角落,只要有野樹莓就行。隨便站在哪一株野樹莓的身旁,輕輕地伸出手去,繞過野樹莓枝條上那些尖尖的碰上就讓人疼得齜牙的小刺,小心地摘下一顆顆紅紅的野樹莓果子,放進嘴裏,輕輕一咬,又酸又甜,醉人心脾。那種感覺真是好美、好美……

就這樣站在野樹莓枝旁吃上一頓還遠遠不夠,翻出上衣或是褲子的口袋,隨手拍拍,把口袋弄弄乾淨,把那些沒能吃完的誘人的紅紅野樹莓果子一個一個小心地裝進口袋,帶回家留待晚上再次享用。

通常,野樹莓果子成熟的時間持續不算太長,但也不算太短,大概二十幾天左右吧。不管時間多長,也不論時間多短,反正,從野樹莓果子還未完全變紅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一直會吃到野樹莓果子沒法再次看見的那一天止。

4】梔子花開

五月,豔陽高照,禾苗開始在田間瘋狂地生長。這個時節,好像實在沒什麼可吃,也沒什麼可玩的。

偶爾,會端坐在家門口的小巷中,和雨花及一幫小夥伴玩玩拋小石子的遊戲。膩了時,也會和雨花偷偷地跑到鄰居靠近山腳下無人能看見的田地裏匆忙地挖個一、兩根剛栽下不久的甘蔗種,找個無人的山窩裏“吧噠、吧噠”地咬上幾口,然後,將那根本就不能吃的甘蔗種往山林裏一丟,再次偷偷地返回家裏。

自然,家裏是呆不住的,還得跑到野外,跑到田間去找些好吃好玩的。

沿着村裏兩條彎曲小路中的一條,一路踢着山路上的小石子,一路搖着從路旁撿來的小樹枝,一路輕輕地揮打着山路兩邊的草被植物,我和雨花及一幫小夥伴開始慢慢進入禾苗長得正旺的田野。

“咦,快看,快看,前面那座小山上有好多白白的花呢。”“那就趕快跑過去看一下。快,快跑……”“衝啊,衝啊……”伴隨着雜七雜八的叫喊聲,我們一夥急急地跑進那座小山中。

說是山,其實就是一塊比稻田高出一點長了一些矮小植物的丘陵地。不過,這塊丘陵地的確不錯。在那些矮小的植物中,幾乎全是深綠色的野生黃梔子樹,迎着金燦燦的陽光,那些黃梔子樹長滿了一樹樹與葉子相同顏色的梔子花蕾。也許是花兒也愛爭強好勝吧,那無數的花蕾中,竟也盛開着許許多多潔白的梔子花。

不知是誰教過,把剛摘下來的梔子花底部放在口中一吸,就會像蜜蜂一樣吸食到甜甜的花蜜。學着這個樣,我們瘋狂地採摘着一朵又一朵的梔子花,然後一朵又一朵地將這些花兒底部送到嘴裏輕輕地一吸,果然,很甜,很甜……

一直到太陽快要下山時分,舔舔甜甜的小嘴,抱上折下的整枝整枝的梔子花樹枝,我們才戀戀不捨地留開了這片令我們高興得手舞足蹈,也令我們深深陶醉的梔子花山地。

不過,第二天,第三天,往後的無數天,我們又會一次次地重返這裏,一次次地釋放着我們的快樂。只是,我們並不知道,我們其實也在一次次地摧殘着那些一天天盛開着的潔白的梔子花兒。

倘若,梔子花兒也有靈魂的話,那麼,那些曾被我們興奮地摧殘着的梔子花兒一定會狠狠地向我們瞪着它們那無辜的雙眼吧?

5】歡快的小河溝

進入六月,就進入了夏天比較炎熱的時期。

當梔子花兒還在競相開放,已經在梔子花兒身上不再感到興奮的我們,開始把目光轉向了不再有絲絲寒意的小河溝,轉向了小河溝裏那些活潑、可愛、靈巧的小魚兒。

儘管這個時候有讓人懷想的端午,有清香撲鼻的箬葉糉子,有用絲線編成的網袋裝着一個個掛在脖子上的雞蛋,有跑到外公外婆家遊端午的快樂,可所有這些都敵不上到野外的小河溝裏捉上幾條魚兒來得愉悅。

半上午,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帶上一隻破舊的小臉盆,或者是半塊摔破的瓦罐,還有一隻家家都有的裝魚的小竹簍,褲腿往上一卷,邀上幾個死黨一樣的同伴,呼啦一陣,風一般就狂奔到了田裏。然後分頭沿着田與田之間的小河溝一段段地尋找,看見魚兒多的地方馬上招手:“哎,快過來,這裏有好多小魚兒。”“好,好,我們就過來。”三步並做兩步,個個就會集聚在一起。

伸出雙雙黑不溜秋的小手,一塊塊地搬着稻田裏或是小河溝岸上原有的土塊,紛紛投向小河溝裏,分分鐘的時間就將小河溝攔截成上、中、下三段。攔截的上段是爲了不讓水流下來,攔截的下段是讓水好流出去,而中間這段就是我們要淘幹水準備用來捉魚兒的地方。

拿過之前帶來的舊臉盤、破瓦罐,或是用自己兩手併攏合成的手掌,嘩嘩地幾下子就把中段的水淘幹了。一下子,幾個小夥伴全都跳進小河溝裏,用各自的小手一下一下地趴着淤泥,或是把稍爲硬一點的泥土翻轉過來,一條條的泥鰍,一隻只的小蝦,還有一些不知名兒的小魚頓時就佔據了我們小竹簍中的一小片地方。

趁着興奮未減,我們又會在小河溝的另一處重新圍上一段,重新將水淘幹,再捉上一些同樣令我們愉悅的小魚。然後,在晃晃悠悠地朝家中返回。途經半路,碰上寬敞的地方,我們便會坐下,將小竹簍中的魚兒分成幾小份,最後帶上自己的成果各自回家。

晚上,吃着母親煮好的自己捉來的小魚,哪怕只是那麼一小碗,心裏也甜甜的如喝了蜂蜜一般。

那個年月,魚兒其實到處都是。只要有水的小河小溝,隨便哪裏一弄,就能捉上很多的魚兒回家。

6】槐樹下的快樂

七月,烈日如火般炙烤着大地。

之前栽種的水稻此時已結滿了沉甸甸的稻穀。這個時節的田野,一眼望去,金黃一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顆顆稻穀散發出金燦燦的光芒。

父母自是每天凌晨五點去到田間,晚上八點摸黑回到家裏,每天累得直不起腰來。而我和我的夥伴們則會被父母安排呆在家中不得出去,以此來躲避着毒辣的陽光。

然而,兒時的天空裏,哪有什麼毒辣的陽光,有的只是陽光透過樹葉留在地面上斑駁美麗的倒影;有的只是迎着陽光,扇動翅膀,翩翩飛舞的各種美麗的花蝴蝶;還有那躲在梨樹枝上、桃樹葉中,一直鳴個不停的夏蟬;更有那在田地裏已經成熟的各色蔬菜瓜果……

每天除了滿世界地看樹影,追蝴蝶,捕夏蟬,摘瓜果,更多的時候,是我們一夥聚集在村前那兩棵高高的、枝葉繁茂的槐樹下盯着水牛或是黃牛拍打着它們身上一隻又一隻的牛蠅。那些牛蠅有着兩隻汽 車車燈般的眼睛,有着蟬兒樣的透明的翅膀,整個身體呈灰褐色,揮一下手,它們則會發出“嗡嗡”的響聲,倏地一下又飛向其它的牛羣。

很多時候,我們會躡手躡腳、輕輕地伸出手去,用自己那小小的手掌悄悄地速度極快地捕捉住一隻只的牛蠅,然後飛快地把它們放進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玻璃小藥瓶或是別的什麼透明的小罐子裏。爾後,蓋上蓋子,看牛蠅在裏面亂撞亂叫,心裏甭提有多高興。

慢慢地,當時光不知不覺地溜走,兩棵槐樹中間的那棵桂花樹散花出陣陣撲鼻的清香時,我們便也自然轉移了興趣。

7】池塘裏的小菱角

八月,桂花那撲鼻的清香開始在山村裏四處飄散,既醉了村裏愛美的年輕小媳婦,更醉了我們這些愛追逐嬉戲的小孩子們。

每天的清晨或是黃昏,跟在這些小媳婦們的身後,我們也愛到村前那棵桂花樹下爭着搶着撿拾小媳婦們拿着那種帶杈的長竹竿扭折下來的串串桂花小枝條。

上午或是下午的時間裏,這些年輕的小媳婦們也會找些別的有趣的事情來幹。在這個季節裏,幹得最多的就是到離村子大約一里路之外的池塘裏採那些剛剛長大的野生小菱角。

一連並排着的幾口池塘,青青的菱角枝葉鋪滿了整個池塘水面,一眼望去,讓人欣喜不已。幫着那些小媳婦們將扛來的豬腰子形狀的木盆放進水裏,然後看她們坐在木盆裏打着轉兒一邊翻着菱角枝葉,一邊採摘着那一個個誘人的小菱角,我們這些圍在岸邊的小孩子時不時地歡呼,也時不時地說些興奮的廢話:“哎,那裏,那裏還有一個沒有摘到。”

除了歡呼,我們有時也探着身子用小樹枝把池塘裏離岸稍近的菱角枝勾到自己身邊,翻起菱角葉,摘一個菱角,放進小嘴裏輕輕一咬,再拿出來剝掉菱角皮,一口嚼着菱角的清香,嘻嘻哈哈地嚷着叫着:“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待那些個小媳婦們累了,滿足了,帶着採摘的菱角回到池塘岸上。跟隨着她們,我們纔會一路又蹦又跳回到家裏。

自然,那些小媳婦們會毫不吝嗇地捧上一大堆菱角給我們。也正是這一大堆的菱角,讓我們這些小毛孩在這個季節裏的很多天都緊緊追隨着她們不放。

8】紅紅的彼岸花

當秋天的涼意漸漸來襲,大概就是九月份的時候,田野裏的彼岸花又像往年一樣開出了鮮豔的花朵。

河溝旁、小溪邊、田塍上,到處是數不盡的彼岸花朵,秋風輕輕一吹,搖曳着的花兒彷彿在向我們招手,召喚着我們趕緊去欣賞它們的美麗身姿。

那時,我們並不知道什麼“彼岸花”,只是按大人們一直沿襲下來的叫法,叫那些花兒爲“龍鬚花”。因爲那些彼岸花的花瓣細細的、卷卷的,的確像傳說中的龍鬚。

龍鬚花紅紅的,開起來就是一大片。遠遠的,就能看見它們的美。只要有誰偶爾碰上一株龍鬚花,那此後的很多日子裏,我們這羣死黨就會早出晚歸,沿着溝溝壑壑在野外尋找。若碰上已被人採過的龍鬚花光光的支桿,我們會唉聲嘆氣,恨自己能沒早些時來。若碰上大片大片開得正豔的龍鬚花時,我們則會把它們採得一支不剩,毫不理會他人能不能一睹龍鬚花的風采。

也許,自小的我們,誰都很自私吧。

9】山中的毛栗子

十月,野生的毛栗子又在山中悄悄地裂開了它們那全身長有毛絨絨般尖尖小刺的嘴。一顆顆成熟的小毛慄在毛慄樹枝頭等待着勤勞的人們前來採摘。

村裏幾位年齡稍長的阿婆這個時候最爲勤快。每天天還未亮,早早起來煮了飯吃,帶上簸箕,挑上小竹籮筐,徑直往毛慄樹密集的水庫旁的那座山中而去。通常,這個季節,這些阿婆們都能採摘到很多毛慄。但這些毛慄可不光是拿來自己吃,而是等到哪個晚上週邊的村莊放映電影時炒熟了去賣,然後,換些零錢回來貼補家用。

和這些阿婆一樣,每年的十月,我和我的那些小夥伴們也會跑到這座山上來採摘這些可愛的小毛慄。只是,我們不是採了去賣,也不能採到讓我們自己夠吃。說穿了,我們就是爲了玩,爲了不錯過每個季節裏山中所有好吃好玩好看的一切。

當然,和阿婆們一樣愛來採摘毛慄,還有一點就是愛到這裏來爬一爬這片村裏獨有的陡坡。這片陡坡,便是水庫的壩面。當我們一羣人身子下面墊着樹枝,由陡坡的頂部“嗞”地一聲向坡底滑下,那感覺猶如乘坐在火箭上由高往低直衝而下,讓人樂得半天也難回過神來。

累了,髒了,天也漸漸暗了時,我們不得不拍拍褲子上的泥土,一溜煙地、急急忙忙地從水庫上面往家裏飛奔而回。偶爾,在半路聽見母親在村裏聲嘶力竭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魂都會立時嚇了一大半,畢竟水庫上是母親反覆交代不能去的地方。

就算是爲了那些個毛慄,水庫上也是不能輕而易舉去的地方。

10】雞毛毽子的快樂

進入十一月,也就意味着開始進入了冬天。原先枝葉繁茂的槐樹葉子一片片地往下掉,原先白的梨花,粉的桃花,此時都已遙遠得讓人想不起模樣。這個季節,大部分的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在寒風中微微地抖動。

此時,整個村莊似乎也開始變得安靜起來。父母不再一天到晚去忙田間的農活。母親們紛紛在家編起了竹斗笠,父親們則會圍在一桌打打骨牌,不是賭錢的那種,而是人人皆有得吃的那種。諸如做米餃,打餈粑之類。

我們也不再滿世界地往野外瘋跑,稍稍收斂了野性,開始在村裏的小巷中穿梭起來。有時是爲了看東家奶奶縫補舊衣舊褲,有時是爲了看西家母親坐在堂屋裏編織斗笠,但更多的時候是爲了到有雞羣出沒最多的房檐下、雞窩裏或是曬穀場上尋找一根根的雞毛,然後拿了這些雞毛來裝扮我們每個人都有的用銅錢鑽洞而做成的雞毛毽子。

雞毛毽子自然是拿來踢着玩的,那時並不知道可以拿踢雞毛毽子來鍛鍊身體。好像也用不着鍛鍊,一天到晚到處跑的我們幾乎個個身姿矯健,雖說不上身強體壯,卻也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似乎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玩勁。

有時,沒踢毽子的時候,我們也愛圍在一起炫耀着自己毽子上的雞毛比誰的更漂亮。一般能讓小夥伴們一致認同最爲漂亮的雞毛是大公雞尾部兩側掉下來的那些長長的、尖尖的、看上去有些飄飄揚揚的雞毛,這些雞毛通常都是紅紅的卻又帶些油光黑亮的顏色。那最爲難看,最爲醜陋的雞毛自是母雞們身上掉下來的那些短短的、寬寬的、摸上去硬梆梆的純粹是灰黑一片的雞毛。

當然,玩得盡興時,也有同伴會分個一根或是兩根漂亮的雞毛給你,讓你在整個冬天都高興不已。

11】香香的烤青豆

隨着季節的深入,天氣會變得越來越寒冷。

十二月,不是雨來就是雪。這個月裏,我們連雞毛毽子也懶得踢了。每天守着個用泥巴燒製成的盛滿了炭火的瓦罐,和同伴們蹲坐在家中。烤火嗎?纔不是呢。

那個年月,山村裏的大人雖說不愛也沒錢買什麼化妝品,但年輕的剛結婚的小媳婦們還是會有一些雪花膏之類的搽面霜。記得當時最多的就是“百雀羚”雪花膏,圓圓的、扁扁的那種。當然,我們這些小孩子是不可能喜歡拿它來抹臉的,喜歡的只是小媳婦們抹完臉後餘下的那個裝雪花膏的不知是不是鐵皮做成的空盒子。

雨雪頻頻,不能出門的冬天裏,這個空盒子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寶物。偷偷地從家中往衣服或褲子口袋裏塞滿青豆,跑到有炭火的小夥伴家中,用“百雀羚”空盒子裝好,放在炭火中烤。因爲“百雀羚”空盒子很薄,容易傳熱,不一會功夫,那些青豆就會發生“噼噼啪啪”的響聲,接着會有陣陣豆子的清香撲進鼻子裏,這時,青豆會變得有些焦黃,表明這些放在火中烘烤的青豆已完全成熟。

“快……快……快把它拿出來。你看,就要燒焦了……”有心急的小夥伴在旁邊氣得直跺腳,生怕那些青豆會變成一撮焦炭,壞了自己的胃口。

別急,急了有可能這些烤好的青豆就全翻進了炭火裏。有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小夥伴會用一雙筷子輕輕地夾住“百雀羚”盒子的邊沿,緩緩地將這些有青豆的盒子放在身邊的小凳子或是小椅上。拍拍手,吸口氣,我們這些小夥伴全都會對着盒子裏的青豆小心翼翼、輕輕地吹。待青豆還未完全冷卻,我們便會將這些青豆一分幾份,匆匆地吃了剛剛分好的青豆,又會接下來再烤餘下的青豆,直到所有的青豆全都烘烤完畢,全都吃進我們的肚子裏爲止。

偶爾,沒有青豆的日子,我們也會找些別的東西來烤。例如烤山芋,烤小紅薯等,但所有的都未及烤青豆來得有趣。

12】新年快樂

童年,無憂無慮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當我們還在一天天烤着青豆的時候,新的一年也在慢慢地來臨。

因爲物質生活的貧乏,父母也許在爲新年又該給全家添置新衣新褲而犯難,也爲新年該準備什麼糕點來招待客人而煩惱。

而我們這些小孩子卻有着抑制不住的興奮。從年前一個星期開始,就可以繞着村子觀看每家每戶殺雞,可以在人家倒掉的雞毛裏一根根地拾撿自己喜愛的雞毛。碰上好說話的大伯大媽殺雞時,還可以蹲下身子在那剛剛殺死的大公雞身上任由自己自由地挑着好看的雞毛一陣猛拔。

這些雞毛自是不同於以往跟在雞屁股後面或鑽進雞窩裏拾撿着活雞身上掉下來的雞毛。之前的雞毛沒得挑,沒得揀,畢竟那是因爲踢毽子時急需,而此時的雞毛則是可以由自己根據喜好來拾撿。

每年的這段時間,我都會把拾撿的雞毛攤開晾乾,然後用一張舊書紙將雞毛包好。壓在自己睡的枕頭底下,臨睡前再拿出來觀看一番。然後,美滋滋地睡覺。

不過,我的雞毛一般都不能留存太久。因爲母親是個十分討厭雞毛的人,每當年後天一放晴,在晾曬被子的時候,那些雞毛就會被母親一股腦地丟進竈爐裏,隨着柴火化爲灰燼。

除了撿拾雞毛,除夕傍晚和春節早上那家家戶戶燃放的鞭炮也是我們的最愛。遠遠地看見哪家鞭炮已經掛好,即將點燃時,我們就會一窩蜂地跑到人家門口,擠在門邊,推推搡搡,做好鞭炮燃放完畢時衝出去拾撿掉在地上沒能炸響的一個個小鞭炮的準備。

都說男孩子才愛鞭炮,女孩子愛花。其實,一點沒錯。爭着搶着跟着男孩子在一起拾撿鞭炮,我們女孩子真的只是爲了好玩。每每撿來的鞭炮,之後都是送給了男孩子去燃放,我們女孩子只是躲在旁邊捂着耳朵嬉笑着觀看。

年一過,日子又會在春風的吹拂下再次輪迴,我們也會再一次重拾以往的快樂。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伴隨着我們一天天地長大,童年便也悄悄地隱退。然而童年裏的所有快樂卻會慢慢在我們腦海裏定格成一幅幅精彩的圖畫,在我們的人生途中陪伴着我們直到永遠。

當然,童年裏快樂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幾乎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驚喜,新的快樂。還是讓我們靜下心來,閉上眼睛,慢慢地回到自己的童年時光裏去,去再次感受一下自己那如歌般的童年歲月,去體味我們自己人生當中曾經擁有的那份美好吧……

在我的老家東嶽觀,周鬍子小有名氣。不是因爲他有權、有勢、有錢,而是他身懷絕技——歐(家鄉話,摳)團魚、摸烏龜。

周鬍子本爲四川人,操外地口音。被抓壯丁後逃跑,不知怎的來到了我們這窮鄉僻壤,和一張姓女子成了家。

周鬍子名如其人,總是蓄着一撇山羊鬍,好象從來不曾剃過,也從來不曾長長過。和所有的農民兄弟一樣,古銅色的皮膚,一身深藍色的土布大褂,好些地方綴着補丁。至於他的真名我不曾聽說,恐怕也沒幾個人說得出。

平時,周鬍子常常頭戴草帽,手持一頭爲鉤、一頭爲叉的鐵棍,腰間繫着個肚大頸細的篾簍,褲腿挽至膝蓋,駐足在有石頭縫的水塘邊、田坎前,仔細辨認巖縫或洞口周圍或隱或現的龜鱉腳印,根據其或進或出、是陳舊還是新鮮的形態差異,作出準確判斷。爾後,用鐵棍的鉤端將其鉤出,隨即掉轉鐵棍,叉住龜鱉的大腿跟部,再用手抓住放入簍中。積多年之經驗,他對團魚、烏龜的行蹤瞭如指掌,多能滿載而歸。但上得山多必遇虎,也難免因爲誤判而遭毒蛇叮咬,此時,他會馬上服用隨身攜帶的自制蛇藥,確保平安無事。

除了龜鱉,他捉泥鰍、黃鱔同樣拿手:兩眼盯住水面的氣泡,食、中指並擾,按照鎖定的方向和深度插入泥中,準保逮個正着。

這些小生靈,不是他的滋補品,他賴以爲生,不敢奢侈,不能奢侈,。

逢東嶽觀趕集,他和內人天不亮起牀,宰鱉殺龜,剁肉調料。草草吃點東西之後,你挑擔、我揹簍,雙雙來到街市的大棚,擺開架式,準備開賣。

這個大棚專賣“散貨”,雜七雜八什麼都有,十分擁擠凌亂。周鬍子所佔的地方按家鄉人說法就巴掌大。爐竈、食具簡陋無比:爛籮筐內糊上泥巴是竈,上支小鐵鍋煮龜鱉肉。幾隻粗碗,幾雙竹筷,半盆反覆使用的洗碗水,再就是破舊得不能再破舊的四方桌和板凳。

對此,現代人,尤其是現代城裏人千萬不要大驚小怪,鄙視甚至譏笑這叫人噁心的飲食環境和習慣。講衛生、防傳染是需要物質基礎做前提的。

由於周鬍子烹調的龜鱉肉麻辣可口,鹹淡適中,光顧的人不少。喜歡吃的人都說味道不錯,生意紅紅火火。我這樣說似乎有點滑稽:難道還有不喜歡吃卻又說它好吃的人嗎?但我只會這麼說。因爲有相當部分人根本不吃,嘗都不嘗,哪裏談得上喜歡不喜歡、好吃不好吃呢?

記憶中,周鬍子沒有後人,剛解放時還在擺這小攤。土改時一定分得了田地,他該“奢侈”一把了。

我前些年回鄉問起周鬍子,鄉親們說他早去世了,沒人幹這行當了。像我這般年紀的人都還記得他。

前段時間中央一臺播出了電視記錄片《舌尖上的中國》,不由使我回想起我的童年兒時的一些小零嘴,我舌尖上的童年。

隨着《舌尖上的中國》播出,我兒時曾經吃過的食品一股腦兒的涌現了出來,現在的超市裏根本就沒有我那兒時吃過的東西了。時間總是這樣無情。我們這些50後的人,已經悄然加入“奔六”的隊伍了,童年的記憶也變得越來越遙遠。

記得當我有記憶那時起,我父親所在部隊打下一江山島後,部隊就駐紮在大陳島了,我們全家都住在海門部隊的軍營裏,母親被當地政府安排在區委工作。我小學就是在海門中心小學一直上到五年級。後來隨着父親部隊的調動,我離開了給我留下童年美好時光的海門。

在那時我家的條件是我所在班裏最好的,每個月我母親就會給我一塊錢零化錢。那時候的物價也很便宜,一分錢就能買到零食。每當甘蔗上市的時候,學校門口便有不少攤販一分錢一截放在籮筐裏。放學路上我都喜歡買上一根,甘蔗很甜,現在再也吃不到這麼甘甜的甘蔗了。夏天在學校門口還有推着手推車的攤販,買海邊植物做的凍涼粉,二分錢一碗上面澆着薄荷,感覺那種清涼一直涼到了心裏。現在市場上已經看不到這種小吃了,而是被果凍所代替,而那種特有的清涼卻一直伴隨在我童年記憶裏。

學校門口還有手工藝人捏出的五彩繽紛栩栩如生的各種人物的麪糰,也是我喜歡吃的食物。我要的最多的是孫悟空,我很喜歡它的造型,在我幼年心目中孫悟空本事是最大的。那時候小吃沒有現在豐富,但很安全也非常原始。只記得有一種蒸糕也很好吃。一兩糧票四塊,每塊兩分錢。一個擔子,一頭有個爐子,爐子上有個蒸鍋,裏面有木製的模子,另一頭是一個木桶裝着浸泡好了的碎米粉,把碎米粉倒進模子裏刮平,蓋上小木蓋,一會就蒸熟了,然後在雪白的糕面上撒上一點紅糖,用手在模子下一頂就到了盤子裏,形狀呈梯形。當你聽到“邦邦”的敲打聲,我就知道這賣蒸糕的來了,那時二分錢又要糧票算是很奢侈食品了。

在夏天,我吃得最多的是棒冰。“棒冰——雪糕嘍!”那時還沒有冰櫃,騎車賣棒冰的走家串戶不停的吆喝着,只見自行車後面載着一個棒冰木箱,箱子裏面用破棉絮包着一支支的棒冰雪糕,這樣外面的熱氣進不去了,裏面就可以保持一段時間的冷氣。果味棒冰三分,雪糕五分。那時工資都很低,不捨得花這個錢消費,因爲那時候五分錢就可以買下二個蔬菜了。母親給我一塊錢零化錢也很經花,當時物價很便宜我每月都有結餘,剩下的錢我就把它存入銀行,到當兵時候我已經存下了十二塊錢了。

那個時候商店裏賣的小零食也很多,店家會把零食分成二分,三分、五分一小堆一小堆的賣,而我那時更喜歡吃一些小販挑着賣的東西,只覺得比商店裏買的好吃,而現在人們對個體的賣東西都帶有恐懼心理,沒有大商場的物品來的讓人放心。我還記得家門口經常有收用完的牙膏來換麥芽糖吃,只要小販一來家裏用完的牙膏,都是被我拿去換麥芽糖吃了。如今,這些零食,已經成爲對童年的一種記憶,有的東西現在再也看不到,也吃不到了!然而這些可愛的小零食,卻是我舌尖上的童年!

天是家鄉藍,麥也是家鄉黃。時令六月,意味着又一麥收季的到來。看着大片的麥田,聞着這遍野的麥香,把我的記憶復甦。

記得小時候,農場種的最多的作物就是小麥。每年的端午節前後,田野上到處起伏着金黃的麥浪,瀰漫着一種溫馨的幽香,整個農場就進入了麥收時節,家家戶戶都在做着麥收前的準備。

那時候還沒有農業機械化一說,麥子成熟了還得靠用鐮刀來割麥子。麥收前家家戶戶都在磨鐮刀,成了農村一道亮麗的風景。麥收的前一天上午,父親就開始在院子裏磨起了鐮刀。“嚓嚓嚓”的聲音很有節奏,像一首歡快的小曲。父親弓着身子,不時地往磨刀石上灑點水,磨一會兒,就用手在刀口上試一試,一點不害怕鐮刀把他的手劃破。我問父親:“爲什麼要磨那麼長時間啊?”父親告訴我說:“魔刀不誤砍柴工,只要多下功夫,把鐮刀磨的鋒利,割起麥子來,又快又省力。”

第二天,天還矇矇亮,我和弟弟就被父親喊了起來,跟他一起下地去收麥子。

來到地頭,看着金黃色的麥田,我挽起袖子躍躍欲試。父親以腳步爲尺子,給我和弟弟每人量了20步寬的麥子,看誰先割到頭,贏的人有獎勵。

我立刻彎下腰來,左手把麥子往懷裏一攬,右手握着鐮刀從麥根底部往後一拉,順手把割倒的麥子放在一邊。一邊割一邊捆,不一會兒就累了。望着一眼看不到邊的麥田,我和弟弟就嘀咕起來:“什麼時候才能割到頭啊?”父親在一旁說道:“眼是孬蛋,手是好漢,活是幹出來的,不是看出來的。”在父親的鼓勵下,我和弟弟又賣力地繼續割起麥子來。

太陽越升越高,又熱又累,手也不知什麼時候磨出了血泡。用指甲掐破,找根布條子包一下,繼續割着麥子。再後來腰也疼了起來,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一想到父親的話,又是和弟弟比賽割麥子,感覺有了力氣,彎下腰再次揮舞起鐮刀。說也奇怪,不知不覺就割到頭了。“我贏了!”我高興地叫了起來。不一會兒,我弟弟也很快割完了,父親獎勵我們一人一個香瓜!

割完麥子,還得把它拉到麥場上。這時候是有牲口的用牲口,沒牲口就得用人力。麥場就在我家房子的西邊,有好幾個足球場那麼大。麥收前一個星期,就開始練場了。先挑水把場面澆溼,再撒一層麥衍,然後有幾個人牽着牛拉的石磙,一圈一圈地碾壓,直到壓平整爲止。各家拉回的麥子堆在麥場上,那堆積在一起的麥捆,就像一座座小山。我和小夥伴們吃完晚飯,躺在麥跺上,望着天空的星星,感覺天上的星星正朝着我們笑呢。由於白天累了一天,不一會兒,我們就睡着了。

打麥時,有的是用石磙碾壓、有的是用滾筒脫粒機來脫粒的。他們有人解麥捆,有人往脫粒機裏喂麥秸,有人收脫粒好的麥子,有人叉麥草,配合的井然有序。兒時的打麥場,是大人的繁忙場,更是孩子的歡樂場。大人忙着打麥,孩子在那麥秸垛間一個勁瘋耍,常會引來大人的嚇斥。

麥子打下來後,還要揚場。趁有風的時候,用木掀把軋下來的麥粒迎風拋向空中,借用風力吹去麥糠等雜物。揚淨曬乾了,用笆斗一斗一斗地扛到倉庫入囤,再把沒有麥粒的麥秸稈堆成麥秸垛,麥收也就結束了。

歲月悠悠,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隨着社會的發展,過去那種靠手握鐮刀割麥子的時代早已經遠去了。如今大型收割機在地裏來回穿梭幾趟,成百上千畝的麥田,一天或一夜之間,就能輕輕鬆鬆地收割完畢。田間地頭,再也見不到父老鄉親們往日彎腰割麥子、捆麥子的身影,用鐮刀割麥子,已成了大人們回憶的往事,孩子們有趣動聽的故事。

20世紀80年代初,人們的生活還不富裕,平時要是不小心打爛一個碗,父親的巴掌是不會輕的。我七歲那年,就因爲端的碗掉在地上,碰掉了一小塊兒,父親的巴掌就讓我的屁股疼了三天。

第二年大年初一早上,小夥伴來叫我玩,我高興地端着餃子往外走,不小心讓門檻絆了一下,手上的碗就飛了出去,落地後一分爲二,跟着我的小狗吃上了過年餃子。我想:這下可闖禍了,半年摔破兩個碗,父親還不把我的屁股打爛?

我趴在地上嚇得不敢動,母親過來拉起我說:“孩子,沒事吧?”我看父親也過來了,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父親趕緊說:“別哭別哭!碗碎了沒關係,今天是大年初一,這叫‘歲歲平安’,大吉大利啊!”原來“碎”在正月裏可以是“歲”,我從此學會了“歲歲平安”這個詞。

男孩子最愛放鞭炮,而一年裏只有在正月父母才讓我們放,就是把壓歲錢都買成鞭炮,他們也不會責怪,大不了叮囑兩句“放的時候要小心”。有時我們把火藥剝出來,拼成一個圖案,一點火光四射,看起來很有藝術性。一連十幾天,天天鞭炮陪伴,鞭炮聲一響,歡笑聲一片,我們可以一直這樣玩到開學,那真叫一個過癮!

正月裏,誰也不過問學習的事,雖然我們大部分在臘月剛放假的幾天就把作業“趕”完了,但要是在暑假,父親會說:“作業寫完了就不會再看看書?你學習是第一名還是怎麼的?”母親也會說:“你看人家那個誰,考試比你好還整天在家看書呢,你就知道玩兒!”而在正月裏,這樣的情況是絕對不會出現的,有時想看書,父親反倒說:“出去玩吧!以後學習的時間長着呢!”母親也跟着幫腔:“大正月呢,找你們一夥兒的玩吧,‘磨刀不誤砍柴工’,好好玩腦子才靈光呢,等開學了再學習也不遲!”奇怪!在正月裏,玩也成了提高學習效率的方法了!

正月裏,我們平時不敢提的要求都可以提出來,父母會想法兒滿足我們;正月裏,就是說錯了話,父母也會說“童言無忌”;正月裏,我們可以睡懶覺,可以趕廟會;正月裏,我們可以天天吃好的……小時候的正月真讓人難忘!當然,我們也不敢太“放肆”,以免父母“秋後算賬”。

孩提時,常聽母親說起一句寧波老話“大人盼種田,小人等過年。”那時我這個懵懂孩童實在不知道這話有什麼道理。

稍微長大一點以後,慢慢理解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事實正是如此:我們一家和左鄰右舍大都是給人家做長工,打短班的貧苦農民,農忙時起早貪黑出去打工賺錢,養家餬口,農閒時節在家裏勒緊褲帶艱難度日,求的只是吃飽穿暖,從不奢望吃得多好穿得多漂亮,大家都日復一日地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有到了大戶人家開秧門種田那天,老闆纔會做錦團、買魚、斫肉讓這些種田人、短班、牧童團團圓圓地吃上一頓;而我們這些小孩子呢?最盼望的就只有過年,過年了家家戶戶多少點就會做一點年糕,買一點好吃的東西。特別是正月初頭那幾天可以穿新衣服,拿壓歲錢,有零食吃,還可以到外婆,舅舅家拜年 ,屁顛屁顛地追着馬燈班子、洋掃地的藝人看看熱鬧,有時還能跟着哥哥姐姐出去看戲,在熱酒攤邊吃一付大餅油條、一節甘蔗。

過年的氣氛在秋收以後沒多久就漸漸地濃了起來,陸陸續續地鄉親們開始做年糕了,當時每個村基本上都有專門的年糕班子,班子的成員就是農閒在家的長工、短班,他們常常是每年就這幾個人湊在一起,置辦了石搗臼、搗子頭、大小桌板、印糕板等等工具,根據主人家的預約起早摸黑地上門服務。主人家只要磨好年糕粉、刨碎,揉細,等年糕師傅來了就可以動工做年糕。大戶人家單獨叫班子在自己家裏做,小戶人家幾家合起來借一個地方做。

做年糕,我們小孩也是很開心的。看着姐姐、媽媽滿臉通紅地在竈膛下燒火,聽着竈膛裏燃燒的菜籽幹、芝麻桿發出的噼噼啪啪的響聲,在年糕作場裏像小狗那樣跑進跑出,不但能吃大人摘下來的火熱的年糕團,還能拿走師傅用年糕捏成的兔子、老虎、水牛和盤龍等等好看的東西,媽媽說:“做年糕時小孩不許哭,也不許說不好聽的話。”這時候不管我們如何頑皮,大人都不會罵我們,更不會打人啦,據說這是爲了圖個吉利.

就是自己家裏不做年糕,這個時候也能吃到年糕團,特別是早上還睡在牀上,每天總會有人來敲門,那肯定是有人送年糕團來了,因爲左鄰右舍做年糕都會手挎一隻籃子給鄰居們送年糕團(寧波老話說:“隔壁鄰舍碗對碗,親戚朋友籃對籃”,鄰居們有什麼好吃的互相送一下是極其正常的事情)。年糕團大部分是沒有餡子的,也有一些用筍絲鹹菜餡的,最好的是黑洋酥的......不管有沒有餡子,睡在牀上吃着熱騰騰的年糕團,這滋味直到今天想起來,還是那麼令人神往。

在長久而熱切的期盼中,從農曆十二月廿三祭竈那天晚上開始才真正算是過年了。

孩子們盼望着祭竈以後媽媽分給自己的祭竈果,那一個小小的期盼可是一天、一天、又一天,一盼就得一年啊。這整整一年,大人們時不時就會摸着孩子的腦袋說:“ 乖乖過,過年給你吃祭竈果。”好容易盼到這一天晚上,家家戶戶都上香祭竈。所謂祭竈就是在煙渠上,竈君前,放一杯清茶、燃二支蠟燭、點三根棒香、供四盤果品。果品當然因家境不同而千差萬別。一般這祭竈果都是由外婆家送來的,有錢人家從寧波城裏買來整包的外面貼着紅紅綠綠圖畫的祭竈果;貧寒人家就用自己炒的年糕乾、砂炒豆、荸薺和胖部代替;稍好一點的人家到小店裏去稱一點零星的祭竈果,如:油果、黑白芝麻糖、紅球白球等等。第二天孩子們吃着昨晚的祭品,雖然好壞有別,不免有點眼饞,可還是玩的很高興的,嘴裏還會自我安慰:“我們明年也去買。”

祭竈過後,就得開始準備過年了,第一件事就是撣塵(大掃除):在母親的帶領下,兄弟姐妹齊動手,掃帚、抹布、拖把,全都用上。哥哥還在長竹竿上紮緊了竹絲去撣掃椽子和桁條上的灰塵,該洗的洗,該掃的掃,媽媽頭上包着布藍,我們紛紛戴上草帽、笠帽,可四穿涼棚的小屋裏的灰塵還是粘得我們個個灰頭土臉。河埠頭熙熙嚷嚷全是洗涮羮櫥、板凳和各種傢俱的鄰舍隔壁,雖然冰冷的河水凍得人人手指發麻,但大家還是說說笑笑,一派喜慶。

然後是準備年貨:殺雞,買肉。雞是家裏養的公雞,母雞是捨不得殺的,還指望它明年生蛋呢;肉就得到下應市場上去買了,我們家總是隻買那麼一塊手掌寬的條肉,同時還會帶回一碗平時吃不到的蚶子,再加上不捨得吃的雞蛋和哥哥種的各種蔬菜以及他捻河泥時捉來的養在水缸裏的河魚、河蝦......這一些就是我們家全部的年貨了。燒雞、燒肉的汁水油光光的,飄出一陣陣撲鼻的香味,母親就用它燒一大鍋年糕湯,還請來幾位鄰居以及叔伯兄弟一起喝點酒,當然他們也會叫我們去吃年糕湯,母親說:這叫“分歲”。有錢的人家大年三十大清早還要請菩薩,叫做“饗熹”,聽大人們說“饗熹”時都用漆着紅漆的祭盤裝食物:利市頭(豬頭)、元寶(用年糕做的)、鯉魚、紅糖、長面等等,全是些討口彩的好東西,象徵着賺錢、發財、高中狀元、紅紅火火、長命百歲。三聲炮仗響過以後,點上大紅蠟燭,然後跪拜祈禱……我們因爲一無所有,就應了那句俗話:“五更饗熹,百無一件 ”,那也就只得免了。

過年時小孩最喜歡的就是零食,然而我們買不起,只得自己就地取材:還是砂炒倭豆、年糕乾、胖部(生穀子放在鍋裏炒開花)、荸薺(這可是我光着腳從人家荸薺地裏撿來的),有時還會從小店買回幾顆小糖和一包香糕。母親給的壓歲錢牢牢的壓在枕頭底下。而母親在臨睡前,還要盛一碗年糕,一碗菜漿放到米缸裏,說這是年羹年飯,祈求上天保佑讓我家來年好一點,有飯吃,有下飯。關門前再在大門上貼兩張門神。

乖乖地睡上一覺就是新年啦!

正月初一天剛矇矇亮,不像平常那樣賴着不肯起來,一聽到外面的爆竹聲孩子們就搶着起牀了。我們是買不起爆竹的,只能遠遠地捫着耳朵看人家有錢人玩(俗話說:“人家做塊做年糕阿拉心頭咋難熬;人家放炮仗阿拉敲破甏。” 就是當時我們這些人心理的真實寫照)。我身上穿的所謂新衣服,其實就是沒有補丁的長衫和用哥哥穿下的破褲子改的夾褲,只有一雙布鞋是新的,“新阿大,舊阿二,破阿三,爛阿四”,沒有補丁就算是新衣服,感覺已經很不錯了。就這樣高高興興地迎接新年的到來。吃了醬板湯果得開始出去拜年了,當然先給母親拜年,母親摸着我的頭說:“你又大一歲了!以後要聽話.”然後到堂前去參拜掛在正中上方的列祖列宗的神像(就是一些穿着清朝服飾的`畫像),有的人還會結伴去廟裏拜菩薩。最有趣的是去給長輩以及左鄰右舍拜年。呵!這下收穫可就大了,這件小小長衫的前兜裝滿了大人們給的零食,雖然差不多全是農家土產,但偶而也會有一小段甘蔗、幾個橘子,就會令我欣喜若狂了。

那時最熱鬧的是民間組織的馬燈班子,五六個人一班,四個人騎着彩紙或彩布紮成的馬燈,一個人將高高地紮在一起的九面鑼鼓“咣彩咣彩”地敲打得震天的響,四個騎彩馬的孩子邊舞邊唱:“…… 哎格楞燈吆 …… 年糕無沒塊也好!” 看熱鬧的各家各戶都會拿出一點年糕、塊之類的給他們。前腳送走一班,後腳又來一班。另外還有“佯掃地”,一個人頭上扎着草圈,臉上畫着花臉,打扮成小丑摸樣,手提一把扎彩的掃帚,到人家門口,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佯裝着掃地,口裏說些吉利話;“嘟 ... 答 .. 掃到東,老闆屋裏盤青龍......” 然後也是乞討點吃食、零錢什麼的。

年初一一般不走親訪友,而是拜菩薩,拜祖宗;初二開始走親戚了,那時的鄉村小道上,你來我往,全是拖家帶口的行人,手裏提的不外於桂圓、棗子,甘蔗、橘子等禮品,小河裏船兒吱吱呀呀歡唱着,男男女女不是去走親訪友就是去趕場看戲。每次我出門媽媽總要千叮嚀萬囑咐,到了別人家裏進門就得拜年,吃飯時一定要懂禮貌,大人不動筷,小孩不可先吃:雞肫、蚶子、鯉魚一律不許吃;肉丸,蛋餃只能吃一個 ...... 看着客人到我家來他們也是這樣吃菜的,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是爲了什麼,後來問媽媽:爲什麼吃菜還有這麼多規定?媽媽說:一家就殺一隻雞,一隻雞隻有一個雞肫,蚶子和魚很貴的,也只有這一碗,如果先到的客人把它吃掉了,後面再有客人來怎麼辦!一定要等到所有的客人都來過了,剩下的菜我們纔可以吃.聽說有的地方還有用木頭魚紅燒以後擺在桌子上佯裝請客的。

正月裏,讀書小孩放假,那時也很少有寒假作業,小夥伴們不但玩的人多,玩的時間長,而且大人也不會怎麼限制我們。那麼,我們那時能玩點什麼呢?無非還是跳繩、打彈子,接子、類瓦橋(滾銅板),追逃、踢毽子等等。不過因爲口袋裏有了一點點壓歲錢,不少人還會到小店裏買幾張“香菸牌子”(類似現在的小畫片),幾個人聚在一起括畫片,還有人去買幾個“甩炮”、或者一把火藥槍,剝一根火柴的頭裝在裏邊,“啪啪啪”地打着嚇人。

大人們打麻將的地方一般是不讓小朋友進去的,他們靜靜地玩,就怕小孩子吵鬧;還有的大人會“挖花”,四個人一邊打牌,一邊唱花名,我聽到過好幾次,十分好聽。最熱鬧的是男男女女圍在一起“打牌九”,一副三十二隻竹牌,一個人坐莊,三個人打,後面還圍着一羣人,有拼莊的,有參打的,有擲骰子的,還有高高地站在莊家對面監督場面的(他們叫“撬臉”),更多是觀戰的,真所謂:四賭、八看、十六相(圍觀的意思)、三十二人打圍牆……大呼小叫,熱鬧非凡。這打牌九不像打麻將、挖花那麼文文靜靜地坐上幾個小時,而是來去自由,有贏了錢興高采烈地回家去的,也有賭光了錢灰溜溜逃走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真可謂前赴後繼。母親總是告誡我們;“贏來三隻手,輸掉實咎咎。十賭十輸,千萬不可去賭!”可我們看着人家那麼熱鬧,心裏總有點癢癢的,母親就讓我們在家裏玩牌九:接龍、釣八九、拆子龍……我們不賭錢,她就給大家分一大把砂炒倭豆代替現錢互相支付,就這樣一邊玩一邊吃,玩好了,豆也吃完了。

春節的最後一個活動當是正月十四夜了。我小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元宵節”,只知道我們鄉下還要在正月十四那一天的夜裏吃湯果(湯糰是稀罕點心,只在有貴客光臨時才能吃到),吃完湯果,孩子們提着大人自己扎的兔子燈、南瓜燈,還有五角星燈,裏邊點上蠟燭,從各家各戶跑出來,口裏說着:“和去、大去、趕到茅山吃草子。”匯合在一起,由弄堂這頭走到弄堂那頭,說是“趕老鼠老貓”……就這樣算是過完年了。

有道是:“有佬掙家計,窮人增年紀。”春節很快就過去了,人長了一歲,日子又回到原來的軌道。大人們又在嘆息:“唉!過年好過過日難哪!”

春節在媽的忙碌,我倆兄妹的無盡期待中終於來臨。

爲了過好這個春節,老媽付出了太多的辛勞:辦年貨,搞衛生;炒自家菜地裏收穫的花生和瓜子;還有最讓我倆兄妹興奮的炸油餃。

這油餃可是費功夫的活兒:首先要準備餡。芝麻炒熟,碾碎,把炒熟花生仁也碾碎,和芝麻放一塊攪拌,加入適量白糖,還要加入年前洗淨曬乾的桂花。餡備好了,和麪。一斤麪粉放個四至六個以上雞蛋,加少許豬油,和好之後,麪糰就呈金黃色,鬆軟油滑。

接下來就是擀皮子的功夫。看着老媽把麪糰在手裏搓成一根長條,擰成一小段一小段地在案板上排列整齊,然後親眼目睹老媽變魔術般,擀麪杖一坤,底下面團一轉就變出張金黃色的皮子,老媽手腳麻利地望皮子裏裹入餡,輕輕一收一攏,一個漂亮的小油餃就問世了。接下來老媽還得精益求精,把餃子周圍掐成韭菜邊。最後一道工序就是下油鍋炸。只要注意掌握好火候就得。然後用漏網撈出濾幹,香噴噴的油餃就大功告成。

我們倆兄妹也做不來啥,幫不了媽的忙。只會守在旁邊傻樂,流口水。

那年是姐出嫁之後回來過的第一個年。帶來了英俊瀟灑的姐夫和胖乎乎的小外甥。姐夫喜歡喊我小阿紫,喜歡聽我奶聲奶氣地喊他姐夫,喜歡我格格地笑得無憂無慮。姐總是略帶妒意地罵我瘋丫頭。而我喜歡喊姐夫:“喬峯”,喜歡逗外甥口齒不清地一遍遍喊我阿紫阿姨。還喜歡一會用普通話問外甥:“是不是啊?”他用普通話口齒不清地回答:“細啊!”一會用廣東話問他:“嗨唔嗨啊?”寶貝外甥乖乖地回答:“嗨!”然後我和哥在一起捧腹大笑,一點也沒有所謂“長輩”的樣。

小傢伙非常聰明。我如此重複兩遍之後就明白我的笑點出於何處。再用普通話問他是不是,他就已經聰明地選擇沉默。用廣東話問他嗨唔嗨,他還會乖巧地回答一句嗨。愛得我要死。摟過來親得小傢伙一臉的鼻涕口水。大姐皺起個眉毛,幫寶貝兒子擦我蹭上去的口水,嘴裏嘲笑

着我:看看我們小阿姨,鼻涕還沒幹呢!

本來我就只比外甥大7歲而已。鼻涕沒擦乾很正常啊!再說我從小不流鼻涕的,姐純屬污衊造謠……

過年是我們倆兄妹收益最豐厚的時候。爸媽要給紅包,大姐,姐夫,還有已經工作的三哥。大哥當時在杭州警備處當兵,沒回家。還有不少力爭“上游”的戰士,也會包個紅包,還會從老家帶回土特產。

記憶深刻的禮物,好像只有趙志勇叔叔送哥的一本新華字典和給我的一條當時很流行的小小珠子串聯而成的頭飾,很漂亮。那條珠鏈頭箍,曾失落於部隊大門處那棵開滿木棉花的大樹下,找到過,最後仍然不知遺失到何處。倒是那本字典,我哥不以爲意我卻如獲至寶,跟隨我度過我所有的年華,保留至今。很多生字就是得賴於這部字典的指引。我是念舊之人,雖然這部老字典早已破舊,我依然把它珍藏在書櫃。

紅包到手,我們就成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哥全部拿來買鞭炮煙花,一轉眼的功夫化作一聲響就沒了。我不喜歡這些,只喜歡買書。哥糟蹋完了自己的銀子,主意就打我身上。借不到就想偷。哼哼…這傢伙打小玩心眼就不是我對手,哪能偷得到我的錢?

可是,還不如給他花了呢!到開學,被老媽威逼利誘甜言蜜語,一下子把所有壓歲錢騙出來交學費了!真坑人啊……

差點被哥笑死:“小阿紫啊小阿紫,幾個破錢不捨得給我花,一下子便宜老媽了。哈哈哈哈”

我惱羞成怒,回答:就不給你花!氣死你。一來二去兩人吵架了。哥不擅長吵架,動手又不敢。他只會翻來覆去地罵我一句:妍紫妍紫是疤子,妍子妍紫缺牙齒。那時候我正好上牙全部掉了,的確是個缺牙齒。可我從沒有疤,這點不曉得他怎麼編排出來的。

我罵人詞彙生動有趣而且非常形象。哥小時候總拖着兩條老長的鼻涕,頭上還留有小時候在老家生癩子留下的疤。因爲罵他的語言一向是我自己加工的,所以一直記憶時刻。春友春友癩痢子,頭上總是亮光光,遠看是燈泡近看是癩痢。春友春友鼻涕龍,一年四季濃長流。左一條來右一條,不會飛來只會遊……

嘻嘻,往往會把哥激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巴掌把我拍死。可惜他害怕我身後無比堅強的後盾___父母的寵愛,還有我很少提到,習武出身,打架不要命的二哥。其實二哥最疼我。每次回來給我好多的零花錢。小時候駝着我滿大街地逛。好吃的東西一定留給我。(不像小哥,總是和我搶零食,玩具,甚至妒忌我的新衣服。)只是因爲年紀相差太大很少在一起。但無論是誰欺負我,二哥鐵定一句話也不說,一巴掌拍過去。他在部隊可是出名的辣手加拼命三郎。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一定是小哥自己,捨不得真正動手。從小到大,他爲我頂過多少缸,扛過多少罵名?踩過多少雷子,駝過多少打?多少年過去了,我親愛的小哥,永遠是撐在我後面的一堵牆。只要他存在,這堵牆,就永遠存在。

孩子們工作都很忙,退休後,我們把孫子帶到了內地。心想內地教學質量總比山裏好些。從那以後,孫子就成了留守兒童。幾歲的孩子,離開父母的心情,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找父母的那種哭聲。作爺爺奶奶的難免感到悲涼。

牽着小孫子們的手,過街、散步,看着他們蹦蹦跳跳,臉上的愁容減退,我們就有了一種幸福感。最愛帶孫子們玩的地方是噴水廣場。熱天,孫子們穿着背心、短褲跑進噴水區,讓噴的水驅散酷熱。他們有時跑進,有時跑出,那時,孫子們無限快樂,我們也感到涼快了。圍着噴水區有一條環形小溪,淺淺的水裏,全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孫子們在水裏捉蝌蚪,時時傳來歡笑。

記得公園裏的跳跳牀,孫子們是最愛玩的。他們不知疲倦地跳啊,跑啊,倒了又爬起來。還有滑梯,爬上去滑下來,他們無憂無慮,暫時把對父母的思念忘了。當回到家,就想起了他們的父母,總是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啊!”。“快了,快了!放了假就會來的”。

上學了,孫子們就沒有那麼多的歡笑了。特別是鑫鑫,假期不小心,石頭砸破了小腿骨。二年級的時侯,每天揹他上三樓,下午又背下樓,用三輪車接送。他很堅強,在學校裏,同學扶他去解手。這樣艱難地度過了兩月。同學們扶他可以上樓了。那時他最愉快的就是玩賽車,給他一點錢,他不買吃的,去買賽車配置,他的賽車總是跑在前面,每次還贏一些獎品回來。我想,那是他最快樂的童年吧。

上了三年級,隨着學習難度加深,幾個孫子都一樣,玩的時間漸漸減少了。臉上天真的笑容也越來越少了。

這裏我提到了內地某些老師的教學方法,給我們山裏的學校是不同的。山裏的老師,星期六照常上課,利用時間給差生補課,是分文不收的。也許,內地的一些老師,他們認爲內地的家長個個識文化,課堂上的作業很少。講完課,把家庭作業一佈置,放學了。什麼聽寫、默寫、作文、背誦、全要家長督促完成。特別是“之乎者也”的國學,每天背一段,有時背得打瞌睡,做完作業,背完書已經八、九點了。學生苦,家長煩。當然第二天,老師只看家長的簽字。簽了字的一個勾,或者直接叫學生組長打勾叉。有的家長要上班,有的家長不識文化,放學後,學生就在老師的家裏做家庭作業。都是祕密的,因爲文教局不準補課。補課的費用每月幾百,千把不等。漸漸地全班學生,不到老師那兒補課的成績就差,還常常給家長打電話,或者罰學生站。我還是教過書的,雖然沒有他們文化高,小學部分還可勉強勝任,我們沒那樣多錢交補課的費用。自然學生成績不佳。學生做完作業,我一改,發現當天的新課,特別數學是沒懂的,給孫子補習完,我都感到累了。何況學生。

其它班級的老師也許不是這樣,我孫子遇到的老師,的確如此,我沒有添油加醋,議論老師的必要。

家長苦惱,孩子沒有了歡笑,苦於應付着作業。

孫子們在苦悶中,漸漸長大,個個都戴上了眼鏡。看着那眼鏡,心裏不是滋味,恨鐵不成鋼,當爺爺奶奶的辛苦了,心累了。可他們的眼睛近視了。

我有些後悔,到了高年級,雙休日孫子們也沒好好耍過。爲什麼他們的童年中增加了那麼多壓力和煩惱,一句話,老師的作業太多。

他們的童年在思念父母和老師的壓力下,煩惱地度過。一天天漸漸長大了。

孫子們一個個走進了高一級學校,雙休日回來,再看不到童年幼稚的笑,那種笑,大人們心裏是甜的。

孫子們大了,假期萌萌到東北旅遊,給我們帶回人蔘和人蔘酒。帶去的錢有限,知道報恩了。他們渴望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身體好,長壽。

唉!爲什麼孫子們的童真消失得那麼快?早知如此,當初童年時應該盡情讓他們多玩一下。現在,想讓他們再去跳一下跳跳牀,已經不可能了。爲什麼孫子們過早地在臉上表現出了沉着與穩重。是否已經在思考未來?我們心裏一直想着他們。我願他們永遠愉快。再回到天真爛漫的童年。

“你呀,我的小祖宗,你爸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兒子的奶奶又開始了她幾乎每天都要上的必修課,不管我現在只有兩歲的小搗蛋鬼能不能聽懂她的“教誨”。

父母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把我撫養到懂事的年紀,我只能從他們現在教育我那調皮、任性的兒子的話語中瞭解個大概。記憶中,從懂事後,我幾乎就再沒有讓父母操過心,這恐怕是那個時代、那個環境下我們那一代人共有的特徵。看着“小鬼子”(兒子的爺爺奶奶賜予他的“尊稱”)嘴上叼着巧克力坐在一堆高檔玩具中肆無忌憚地折騰,聽着母親的絮叨,我的思緒不由回到了我的貧瘠、美麗的童年。

六十年代初,父母由部隊轉業,響應黨的號召,由富饒美麗的冀中平原來到了神祕廣袤的西北邊陲新疆,開始了他們畢生引以爲自豪的屯墾戍邊事業。在他們還沒有完全適應大漠戈壁雨雪的侵襲、風沙的洗禮的時候,我“呱、呱”降臨到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熱忱的土地上。

我印象中第一件讓我進行“考慮”的事(也是記憶的最深的事),是我發現在我周圍生活着許多與父母長的完全不一樣、說話也完全不一樣的人,他們不像母親那樣每天扛着鋤頭下地,他們隻手拿皮鞭放牧牛羊;他們很少吃西紅柿、黃瓜(我們夏秋季最愛吃的東西),不會蒸饅頭、包餃子,他們吃奶疙瘩、囊、羊肉抓飯,喝酥油奶茶;經常到我們家來的幾個,父親讓我叫木力克叔叔、阿地力叔叔、哈桑伯伯、熱依汗阿姨,我當時納悶,爲什麼不叫範叔叔、王伯伯、許阿姨,還有……總之,和我們不一樣。不管一樣不一樣,反正阿的江、哈爾山、阿依古麗、阿依奴兒是我們這一邊的,和下窩子的小石頭、依明江他們是“死對頭”(還沒等我完全明白這些“爲什麼”的時候,我已經學會說他們的話了,爲此,我也被推舉爲我們“上窩子派”的頭)。

每天,當我們的父母上班走了,我和小石頭就開始“策劃”這一天的“戰事”了。騎羊賽跑、攻城、鬥雞、騎馬拉架、摔交他們準輸,打四角、玩畢拾(哈語,即羊前腿膝關節骨)、打嘎嘎、彈玻璃球、滾鐵環我們稍遜。每次,我倆都從自己的強項中選幾樣,召集全了各自的夥伴,拉開架式,美美地比式一番。如果我們打四角贏了,他們肯定會吃不下去飯的。下次再開戰時,我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最讓人激動的莫過於給各自的有功之臣“頒獎”了,獎品當然是對手提供的。我們(漢族小孩)最希望得到的是“畢拾”、奶疙瘩、奶豆腐,阿的江他們最喜歡玻璃球、子彈殼、四角。當然,我們也有“前嫌盡釋”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打蘆葦,拾牛糞,揀麥穗,放羊牧牛,摸魚撈蝦,也偶而揀牙膏皮、廢銅爛鐵賣錢,以作爲我們的活動經費。那時侯,商店裏幾乎沒有什麼我們要的東西,水果糖一毛錢十二個,嘴饞的話,五個牙膏皮就解決問題了,從沒有想到向父母要錢。

別看我們調皮,有時可是大人們的得力助手。收麥後垛麥垛、燒麥地;蘋果、西瓜摘完後罷園(揀摘剩下的蘋果、西瓜);打奶油,剪羊毛都離不開我們,拾棉花、摘紅花就更不用說了。

在無憂無慮、無慾無求中我度過了美好純真的童年,轉眼,我自己的孩子也兩歲了,在物質極大豐富的今天,我由衷的希望他們這一代能真正擁有一個純淨、美好、燦爛的童年!

我愛我的童年,最美是童年!

水是生命的源泉,她賦予世間萬物和諧繁榮的密碼,我們的祖先追隨着水的足跡繁衍發展,長江、黃河創造了偉大的華夏文明。童年的記憶中,最清晰的莫過於水,水給了我莫名的難以忘卻的記憶。

家裏的飲用水是從遙遠的小河裏引來的,老家的房後有灌溉農田的溝渠,溝渠平緩,溝里長滿了各種各樣知名和不知名的雜草,溪水一年四季都在懶洋洋的流淌着,不急、不慢、不爭、不搶。逆着溪水可以走進神祕的山谷,順着溪水行走,視野越來越開闊,直到盡頭可以看到綿延不斷的梯田,山間的稻田產量很低,可那是我們能吃一點米飯的唯一希望,還有稻草則是耕牛的奢飾品。站在溪頭遙望遠方,盡是層層疊疊的山,依然充滿着神奇和希望。總想哪天長大了,一定要到山外看看。

將龍竹一劈兩瓣,鑿去節隔,便製成了引水的工具,我們稱爲“井槽”。從房後的溝渠開始,一片接一片,跨過核桃樹、小竹林、楊柳樹,將水引到家中,家家如此,年復一年。山泉在長滿青苔的龍竹井槽裏歡快地流淌着,井槽裏青苔的厚度便是歲月的痕跡,生命的清泉如此簡單樸實,世代哺育着故土的生靈。放水是兒時的重要工作,由剛開始時的父母使喚,到後來的自覺行爲,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就像生長在井槽裏的青苔,水不來了,就要順着井槽查看,問題多數出在井槽的接口處,或井槽被落葉、青苔堵住了,井槽由於要跨過幾處路口,所以要搭得一人多高,處理接口或疏通井槽時,常常要踮起腳、伸長手臂操作,這時水便會順着手臂流入腋下、甚至到肚臍,接着就是條件反射的全身寒顫,唯有此時,纔會對水心生厭惡,這是我放水工作中無法克服的技術難題和心理障礙

溝渠沿途,有個魚塘,是大集體養魚遺留下來的,那裏是我們的樂園。魚塘裏有弄不完的魚苗,可能是若干代的魚苗的緣故,老是長不大,最大的也就拇指一般粗,能捉到這麼一條“大魚”,是兒時最幸福的事,放牛的時間大多是在魚塘裏度過的,下雨了,將衣服塞進樹洞,我們跑到魚塘裏嬉戲,無視天宮神威,雨時的水很暖和。夏天則整天整天泡在魚塘裏,每天都在扎猛子比賽、游泳比賽、憋氣比賽、摸魚比賽,在這裏我認識了魚、學會捉魚、學會游泳,比我認識字要早好多年。魚塘的魅力無窮,樂趣無窮,造成了我多次重大失誤。無數次天黑了還找不到牛、趕不回豬;牲口多次溜到莊稼地;放牛無數次不拾柴、不撿糞,空手回家;因魚塘附近過度放牧,無數天牛都是半飽半餓;多次傷己傷同伴的大小安全事故。如此種種,我被父母收拾不計其數。我知道,禍起魚塘,但終究童年的心智不知孰輕孰重,割捨不下的依舊是哪有水、有魚,充滿樂趣的魚塘。我糾結,爲何童年的幸福和快樂總要有瑕疵,後來漸漸明白,這就是幼兒園教科書裏就寫入的“成長”。

小河和溝渠裏有螃蟹和老抱手(“老抱手”因會將你的兩三個手指緊緊抱住而得名),清明過後,我們這些放牛娃常常不顧牛、羊、豬何去何從,鑽進箐溝、小河,撅着屁股,翻遍每個石塊、淘遍每個泥洞,尋找和收穫藏在溪水泥塘裏的驚喜,山谷裏有收穫的驚呼、有失手的責備、有受傷的輕吟、有戲弄的嘲笑......半晌的時間就在這一彎腰一擡頭間過去了,將螃蟹捲入褲腿,用細藤栓實老抱手,接着就是各找各家的牲口,趕回家就算交差了。找牲口時的心情很複雜,要分析幾個牲畜的去向、要根據以往教訓編織不太離譜的謊言、要預設最壞情況、要準備承受最糟糕的結果。至今我還在抱怨,那是父母強加給孩童的心理負擔,牲口趕不回家,再多的螃蟹、老抱手都無法贖回過錯,更何況還弄得滿身泥巴,偶爾會加意外外傷,輕型家暴成了必過的科目,烹製螃蟹、老抱手的期盼和愉悅心情就大打折扣,可這種情況往往過不了幾天又會出現,大概是多數孩子都容易犯相同錯誤的緣故,一段時間後,父母和我便也習慣了,這是一種螺旋式上升的和諧,所以記憶裏並沒有傷痛,只有快樂。

童年的生活裏沒有高、大、尚之水,只有切膚之感的泉溪。如今我們每天無數次擰轉水龍頭、站在噴頭下、躺在浴缸裏,水一瞬即逝,未曾在心間駐足,沒有歲月的足跡,她的價值數據化成了“水費”。城,改變了水的心性,住水泥池,流塑料管,行色匆匆,最後一身污濁,將生命埋葬在不屬於自己的鋼筋混凝土裏,一生沒有水草相隨,沒有蛙聲相伴,她本不該來到城裏。童年時,我站在溝渠的盡頭,猜想流到城裏的水是幸運的、幸福的,其實,土壤、大海纔是她的朝拜和歸宿。童年是人生的出發地,快樂着、憧憬着,像一泓歡快的山泉,只想一程陽光雨露,自由流淌。何曾想,時光已成歲月,歲月化爲瞬間,依然走不出童年的夢想。本想寫的是溪水趟過的童年,似乎卻成了趟過童年的溪水。

一直渴望到對岸,那個夢卵化的地方,陽光悠閒流暢。杜鵑花,紅了一岸,小鳥依偎,一隻小黃狗在撒歡。

在那邊,有媽媽的柔馨的呼喚,有爸爸的寬厚的肩膀。但,這已成了心底最柔弱的記憶,輕輕觸摸,就有酥麻的痛。

童年,在一座小城裏度過。白天,小城如滿池的魚在歡躍,窄長的街道,風來,也擠不過去。大嗓門的李伯,總竭力吆喝着他的中草藥和神奇的祖傳祕方。有幾個人在圍觀,聽李伯細訴每種草藥的功效,每介紹完一種藥,他都補充一句:"我的藥,保證讓奇難雜症跑光光。"我總蹲在他的攤邊,因爲李伯的中草藥,有一股異香,讓我迷戀小人書那般癡愛,而且百聞不厭。直到現在,那股芳香,索繞在心房。每當我到郊外,我都要採回一把花草,在記憶中搜索李伯的中草藥的形狀模樣,一一辨別,欲尋那種異香。可是,難以忘懷的香,如沉入深淵了,讓心有失望的寒涼。

街頭,西西的豆腐花,也是我的最愛。她的豆腐花,又白又嫩,又滑又香,真讓人回味無窮。還便宜得很,媽媽給我一元錢買兩碗,吃得我的肚子,球一樣可愛。當然,西西也是名副其實的豆腐西施,特別有女人味,如她的豆腐花一樣讓人饞,這是那些追求者如此說的。我一直在想,女人味和豆腐花同味嗎?反正就是現實飄緲的感覺,導致自己想快快長大,弄清那單純而糾結的問題。

小城的白天,既樸實又絢麗,也活力盎然。如電影一樣在腦中重播,一幕幕流水般流來,在心間兜轉。好想轉身,又回到當年那座小城,像拾貝殼一樣,把所有心緒和快樂撿來,串成珠鏈。戴在脖子上,一舞蹈,就弄出叮噹響,讓聲音飄揚,揚到天上去。

其實,我更愛小城的夜晚。黃昏的金色的天穹下,讓小城染上安謐神祕的色彩。鳥兒歸巢,低飛鳴啾,準備把霞彩,弄成一堵牆,讓夜慢慢爬上來。

晚秋的夜,從小城外漫進來,蟲兒鳴啾,鳥兒的翅膀斂收。寂寥籠罩小城,街燈昏黃,街上幾個匆匆的行人,痩長的影子,如魚兒在晃遊,直向流水的源頭。

靜謐的夜,我喜歡絮語的天堂。幾本破書,是我的寶藏小天地。不盡的歡喜,不盡的驚奇,讓我的夜在孤燈中澄亮和精彩。特別喜歡《神話》和《古詩詞》,如《蝶戀花》:滿地霜花濃似雪,人語西風,瘦馬嘶殘月。一曲陽關渾未徹,車聲漸共歌聲咽。換盡天涯芳草色,陌上深深,依舊年時轍。自是浮生無可說,人間第一耽離別。這首詞,是我睡前的幻想曲,想象着雪花紛飛,瘦馬維艱喘跑。當時是如此悟這首詞的意思。雖然誤讀其意了,但已深入淺淺的意境中,並渴望祈盼天亮時,能看到這座南方的小城天空飄雪。這是純潔的童心,簡單的夢。

慢慢長大的我,因爲讀書工作,轉身就孤獨遠離。小城悄悄地退後,我一直向前走,朝着幸福的方向,在路上微笑,歌唱。

熟悉的童年,漸漸走遠,彎彎曲曲的小故事,凝成一個痣,綴在心頭上。

走過了那麼多個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回眸,小城依然,鄉音依然。但,父母,已有了白髮,童年已在緩流的河水裏沉下,消逝。

如果可以,我就做一個船伕,我在時間的河流裏擺渡,彼岸此岸來回,讓父母不老,讓童年不逝,讓所有的美好來迎接我。

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過上海,上海有許多連綿起伏的大樓房,一望無邊的黃浦江上佇立着高聳入雲的“東方明珠”電視塔和“金貿大廈”壯觀極了。我們欣賞了這片美景後,就在外灘附近美美地吃了一頓大餐。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上海科技館,我們在入口時,突然聽見了雷鳴般地響聲,尋着聲音望去,哇!我們看見了大螳螂、大螞蟻、大毛毛蟲和大蟒蛇,看起來就像真地一樣。接着,我們向科技館裏走去,蝴蝶!咦?原來都是蝴蝶標本啊,五彩斑斕的美麗極了,它向我們展示了世界各地的蝴蝶種類。走過蝴蝶館,我們又來到一片“大森林”,“森林”裏有長頸鹿、獅子羣、大老虎、大鼻象、袋鼠、斑馬、猴子、狐狸。……哈哈!你們是不是都以爲它是真的?其實,它們都是標本,逼真極了。這樣的畫面讓我想起了電影《獅子王》裏的場景。下面我們來到了科技館,這裏有最新的科技產物,真是讓我看得眼花繚。有一種靜電球很有意思,你只要把手放在球面上,周圍就能產生許多像閃電一樣的電流,連頭髮都豎起來了,有趣吧!還有模擬真人拍球、機器人、試聽室等。啊!這一天我玩得真是太開心了!

怎麼樣,你們聽了我地介紹,是不是也很想去呢?

好不容易週末有空,於是我一個人開車回了趟家,事先我並沒有跟我媽打招呼,所以到家的時候,我媽還蹲在家門口洗衣服,我按了一下車喇叭,從車裏走了出來,我媽先是一愣,很快臉上就露出笑容來,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我媽一邊嗔怪我,事先不給她打招呼,一邊喊我爸趕緊出去幫忙買菜,我爸應一聲,從裏屋走了出來,一看是我,樂呵呵得就出門買菜去了。菜市場離我們家並不遠,一會兒的功夫,我爸就回來,手裏提着兩大包東西,我媽可是出了名的做菜高手。廚房裏一陣的叮叮噹噹之後,桌子上就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我跟我爸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連連稱讚我媽的手藝好,我媽喜滋滋的看着我跟我爸,不忘的給我們多加一些菜放到碗裏。

吃過飯,我爸又出去找他的棋友下棋,我跟我媽在客廳說話,不知是哪句話引起的,我媽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我童年的一些趣事。

我媽說,我小時候是一個很乖、很聽話的孩子,就是有點內向,不太愛說話,跟現在的伶牙俐齒可完全不一樣。小時候,老爸老媽要出去幹活,沒人照顧我,於是老媽總是叮囑我不要亂跑,就在家門口玩,餓了的時候就去隔壁王嬸家吃飯。每次我媽幹活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我蹲在家門口,保持着我媽離開時的姿勢。我媽就問,你沒出去找別的朋友玩?我搖搖頭。我媽又問,你吃飯沒?我點點頭。然後我媽掏出鑰匙開門,晚上睡覺的時候,眼瞅着我快要睡下了,突然我一聲尖叫,我媽趕緊衝到我面前來。我從貼身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早已被壓得變形了的葡萄遞給我媽,原來白天的時候,隔壁的王嬸給我吃葡萄,我覺得葡萄很甜,於是就想讓媽媽嘗一口,所以就偷偷拿了一顆放在口袋裏,結果一不小心被我壓破了,我看着那顆爛葡萄,難過的快要哭出聲來,我媽拿起那個爛葡萄放在嘴巴里,說好甜好甜,我看着我媽一本正經的樣子,最終沒有哭出來。

你小時候很懂事呢?我媽又說了一遍,好像從剛纔的回憶中還沒有走出來,我把水杯往我媽的面前推了推,我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繼續說。

有一年夏天,大概我三四歲的樣子。我媽在家忙活着整理冬天的衣服鞋子,她想冬天的衣服鞋子都拿出來,趁着這大太陽好好曬一曬,這樣冬天穿起來的時候,不會覺得冷。我媽在家翻箱倒櫃的找衣服鞋子,我在我媽身後也忙活起來,把鞋子扔的東一隻西一隻。過了一會兒,我媽感覺好像身後沒有什麼動靜,回頭一看,只見我拿着冬天的一雙棉鞋使勁的往腳上套,弄得滿頭大汗,也沒有穿進去。我媽一下子樂了,那時候我以爲我媽本來會生氣,結果沒有,於是大着膽子纏着我媽要穿棉鞋,我媽那天可能心情也好,竟然答應了。就這樣,三伏天,我穿着一雙棉鞋度過了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捨得脫下來。

你呀,小時候可是調皮呢!我媽敲了一下我的腦門,端起杯子又喝了一杯水,似乎意猶未盡。

我媽又接着說,小時候我愛吃糖,我媽就給了我三毛錢,我拿了錢一路小跑着去買東西。沒一會兒我就回來了,手裏拿着三塊糖,一邊吃一邊從兜裏掏出來五毛錢給我媽,我媽很驚訝,說,你的錢是哪裏來的?我說,小胖找給我的。我媽一聽,坐不住了,拉起我就去了小胖家的小賣部。我媽問小胖,一毛錢一塊糖,三毛錢三塊糖,剛剛好,你怎麼還給她找五毛錢呢?你數學是怎麼學的呀?小胖的臉漲得通紅,委屈得快要哭起來了,說,米米說了,我不給她找錢,她就不跟我玩兒……說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媽反而不好意思了,一邊安慰小胖,一邊從我的手裏奪走了五毛錢。

我媽突然不說話了,沉默了幾分鐘以後,她說,時間過得真快呀!是啊,誰說不是呢?當年那個性格內向的,到處混吃混喝的小丫頭早已羽翼豐滿,飛向了更高的天空;當年年輕俊俏的父母也已經兩鬢斑白。時間終究在我們的身上留下了痕跡。這些年,我沒少跟時間賽跑,到頭來卻發現,跑來跑去,終究沒跑贏時間。可是,又有誰能跑得過時間?

我的家在甘肅農村,從小在這裏長大,土房土牆土炕旮旯,山路彎路泥濘路。一座山連着一座山,一直延伸到天邊,也伸到記憶深處。一條路接着一條路,一直通向遠方,也通向外面的世界。大風從山坡上刮過,小狗守在自家門口,守家護院,如果有客人經過,或者有一點響動,它便狂叫幾聲,孩子們在村頭的大場裏做遊戲……

天還沒亮,不知是誰家的公雞開始叫鳴了,於是家家戶戶的雞互相呼應地叫着,驢也開始叫喚了,是要草料了,狗吠聲,鳥雀們歡快的鳴叫聲形成了一首優美的山村晨曲,整個山村熱鬧起來了,門縫隙裏透過了光亮。大人們起牀生火喝茶了,小孩子懶在炕上,半蒙着被子,似睡非睡,單怕大人叫起牀,偷偷地裝着。不知不覺又進入了夢鄉。

每當下過雨,山坡上,田埂裏,傳來了犁地的吆喝聲,噢噓──噢噓──!嘚兒──抽──!揮動着鞭子啪啪作響。吆喝聲,鞭子聲,牲口的叫喚聲,放羊人的聲音、……此起彼伏,遙相呼應。給山坡增添了一份情趣,各種聲音,在山谷迴盪……驢子跑得快,牛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你喝你的,它走它的,搖頭擺尾悠閒自在地走着。太陽冒過樹稍,家家的早餐送到地裏了,就給牲口扔一些草料吃的,人們便聚在一起吃早餐。在吃早餐之前,還要問候一下別的地裏的人:“吃乾糧了噢──”,對面地裏的人也迴應一句:“你們吃,我家的也就來了”。的確,相親們就是這麼熱情洋溢,於是一邊吃早餐,一邊看着犁過的地,有時起來拾一下地裏的柴草,看一下耕的深淺、好壞,商量着這塊地裏種什麼。

中午了,家家的地耕完了,把牲口解開,吆喝着趕回家,把槓往牆根裏一立,一邊栓牲口,一邊喊狗娃,趕緊舀水、尋柴,我要籠火喝茶哦。孩子們不大情願的把水舀上。大人們就把火生着,煙籠罩着整個院落,大人又捲起一支旱菸,一邊抽菸一邊喝茶。小孩子圍着煙轉圈圈,唱起了童謠:“煙筒煙,冒冒煙,牛耕槓,種夏田……”。

特別是晚上,一家人圍着方桌,坐在院子裏吃晚飯,月明星稀,涼風習習,黑羊斷斷續續的鳴叫着,遠處蛙聲一片,時而鳥雀們叫幾聲,天上的蝙蝠飛來飛去……晚餐並不豐盛,是煮熟的洋芋、玉米棒,再用黑油攪拌而成的酸菜,吃起來津津有味,咬一口洋芋,夾一筷子酸菜,再吃玉米棒子。吃完後,大人也不肯早早休息,呆在院子裏乘涼。孩子們追趕着做遊戲,看着月亮跟着走又唱起了童謠:“月亮光光,把羊遙到樑上,樑上沒草,把羊遙到彎老,彎老有狼呢,吃的脹羊呢……”。不知什麼時候,小孩子在大人們的懷裏睡着了,大人臨睡就抱到牀上了。

的確,那時的孩子,雖然吃的不好,穿的破破爛爛,但是每天開心快樂,無憂無慮。這裏鶯歌燕舞,鳥語花香,空氣清新。童年,每天有做不完的遊戲,打兵、買馬、追兵……一點兵、二點兵……村頭,孩子們的笑聲,嬉鬧聲、小孩子的哭聲、大人喊孩子們回家的聲音、還有鳥叫聲、牲口的叫聲……組成了山村獨有的交響樂,在山間迴盪、在耳邊縈繞、在心中碰撞……

小時候簡單,容易快樂。長大了複雜了,快樂也少了。小時候容易滿足,吃飽了也就幸福。長大了想的事兒多了,幸福也就飄忽不定了。小時候開心了,也就笑了。長大了笑了,也不一定開心。小時候想快快長大,羨慕大人自由自在。長大了喜歡過去天真爛漫,難忘童年無憂無慮。童年撒下了一串串笑聲,留下了一份份回憶,種下了一個個希望。讓我們保一分童心,拾一分童趣,多一分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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