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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素養低與傳統的遺失美文

來源:時尚達人圈    閱讀: 2.13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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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當今教育,繞過體制問題無法議論。而體制的問題,又只有體制才能解決。但是,即便體制問題獲得最大限度的改革、改善、改觀,今日中國的所謂“人文教育”問題仍然難以議論,難以解決。

人文素養低與傳統的遺失美文

今日中國大學生、尤其是大學教師“人文水準”、“人文素質”的觸目驚心,不完全是大學門牆內的教育問題,而是“歷史遺留”問題。假如我們有勇氣承認,則人文素質的低下,人文教育的切迫,是百年曆史的深刻報應。所謂人文教育、人文素質,可能並不僅僅涉及知識、才能、品德、身份等等因素,而且深度涉及歷史的問題。

當今大學,多有德才兼備的教師,多有稟賦優異的學生,多有先進知識的傳授,然而普遍素質仍然有問題。素質有問題,不是靠重視、研究、討論、政策及學校教育所能夠解決。今日全社會所謂的素質問題,是我們國家文明與文化的整體問題,是幾代人總體品質被“歷史遺留問題”長期敗壞、持續惡化的後果。

一個人的素質好或者不好,通常的說法,看他是不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可是爲什麼即便是今日的大學生,甚至大學的教育者,也普遍存在“素質問題”?如今上過大學、獲得高等學歷的青年,遠遠超過以往任何時期,但在高的意義上,當代大學生配不配稱得上是“受過教育的人”?爲什麼今天我們還要討論素質教育?有沒有素質教育這回事?素質能不能教育?怎樣教育?誰來教育?

以我的偏見,考察一個人的素質,除了種種課程及教育措施,還要看他的家庭出身、師承關係、交遊範圍、社會閱歷等等。這些條件,與學校有關,也與學校無關;與教育有關,也與教育無關。我們應該詳詳細細算一筆賬:在我們的記憶中,被高度推崇的學者、教授、文人、藝術家、政治家,都是什麼出身,什麼師承,什麼交遊,什麼閱歷。

扼要舉幾個例子。譬如,陳寅恪與陳散原的父子關係,周樹人與章太炎的師生關係,徐悲鴻與康有爲的交往關係,錢鍾書與楊絳的夫妻關係……這類關係,並不涉及大學教育問題。

最近我正在讀英國思想史家以賽亞伯林傳。他出身商家,二十幾歲畢業於牛津,先後與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哲學家維特根斯坦、猶太復國主義先驅魏茨曼、作家伍爾夫夫人、詩人帕斯捷爾納克和阿赫瑪託娃、英國首相丘吉爾等等人物有過交往。再如加拿大傳播學大師麥克魯漢的多達數十位以上的交往名單中,囊括了那個時代最傑出的人物,包括愛因斯坦、卓別林、畢加索。而畢加索的交往也囊括了他的時代最優秀的人物:美國作家斯坦因與海明威、法國哲學家薩特與超現實主義大師阿波里奈爾,等等。

這是可以不斷開列下去的長串名單。這些人物可能有種種其他問題,但都沒有我們今天憂慮的所謂素質問題。所謂素質問題不是大學教育問題,而是一個民族文化生態、文化水準的整體問題。

在一個民族文化生態的整體狀況中,如果說以上例子都是名流,那麼就我記憶所及,五六十年代在我童年少年時代,販夫走卒、農夫農婦和今天的市井和農民比,所謂素質,要好得多。正如劉小楓先生準確指出的那樣,傳統時代的教育主要是宗法教育,宗法教育就是家庭教育,與學校無關。我們在文學史中多次發現,好幾位大師幼年的教養是來自目不識丁的祖母、奶媽、家丁和僕人……

我們觀察教育在一代人身上的後果,要推前二十年或三十年,才能找到根源,找到時代的流變如何有形無形地塑造“人”、從深處養育人的“素質”:今天五十至六十歲之間的老師,大致是“文革”前的大學生或“文革”中的知青,進入大學是七十年代未,那時我們的大學老師若在五六十歲,那他就是在民國年間接受的大學教育,而我們在五六十年代上中小學期間的老師,則是在民國年間接受中小學教育。再前推到民國,四十年代精英如儲安平等的中學老師,大致是“五四”一代人;“五四”一代人如蔡元培、陳獨秀等,他們的私塾老師就是清末一代人……

我們再來向後推算:今天二十歲到三十歲一代年輕人的家長與老師,大致就是我們這一代人;今天在兩課(英語、政治)考試中掙扎長大的少年人,則十年二十年後將要爲人父母,爲人師表,執掌教育大權,帶着今天我們看到的集體人格與集體素質,去教育我們的孫輩……

如此推算,以百年中國歷史變化之劇,文化斷層之深,一代與一代之間教育品質的差異,就是直接造成今日全民素質不堪補救的後果;這後果,又是未來教育後果的層層前因。

要之,教育的功德,教育的遺患,在於隔代見效的因果報應。

我並不是說,凡是早遠的年代或人物,其人文素質便是必然的好;新時代的新知識、新科技、新觀念,前人就沒有。但所謂人文素質,不完全是學問高低;所謂宗法教育,則深深影響某一人或某一羣人的行爲、舉止、談吐、魅力、甚至相貌。然而“素質”無可量化,難以指陳,它是時代、階級、文化、家教等等在一個人、一代人身上的總和。我甚至感嘆於老照片中的臨刑罪犯,也比今日的罪犯更見氣質。

以上極其粗略的推算,也許仍然不能描述什麼是素質,然而我以爲從中可以窺見百年中國史的幾次斷裂與斷層,如何深刻地影響到斷層此端的`一整代人。

人文教育,必要講到文化傳統。十多年前,海外漢學者曾將我們面對的文化分成四種傳統:

(一)由清代上溯周秦的中國古典文化大統;

(二)“五四”新文化傳統;

(三)延安傳統;

(四)“文化大革X命”傳統。

這四項傳統並非平行奏效,任由我們選擇,而是一項傳統吃掉另一項傳統:“文X革”傳統極端擴大了延安傳統;延安傳統扭曲變形了“五四”傳統;“五四”傳統則深刻顛X覆了整個古典傳統。換句話說,我們的集體記憶與集體遺傳,全都是“文X革”傳統,連延安傳統延安精神也找不回來了。

我認識好幾位老革X命,也就是當年的延安青年。他們與我們這一代有許多分歧,但其人品與素質,沒有、或甚少我們今天憂慮的種種問題。他們都是參與推X翻民國的“逆種”,我試圖提醒他們:他們的幼年少年接受民國教育,而民國推行的所謂“禮、義、仁、智、信”教育,大致傳遞着古典教育傳統。即便是民國年間最激進的新青年、顛X覆者與叛逆者,也在人格中深深浸染着傳統教育及其價值觀——試想,辛亥烈士、“五四”健將、共產主義運動的英雄,還有昔日北大、清華、西南聯大的才子們,憑我們今日的教育制度與價值觀,出得來麼?

現在我們談論讀經,恢復國學,好像要裹攜着今天的所謂“人文教育”,跨越延安傳統、“五四”傳統,去和清代上溯兩千多年古典傳統相銜接。這樣一種反方向的跨越與追溯,有沒有可能?

我願意說,在學術上或有微茫的可能,但在現實層面、人心層面,在億萬人羣中,我看不見可能。爲什麼?因爲社會分層消滅了,文化差異抹平了,不同的人羣與生活方式遺失了,千百年文明維持不墜的一系列內在的價值觀與行爲準則毀損了;“文X革”最後一擊,中國地面成千上萬有品質的家庭單位,亦即所謂“宗法教育”最後那點脈跡,也被連根拔除。總之,在人文傳統種種資源蕩然無存的今天,我們對傳統價值體系試圖追尋、把握、攀緣、附會的願望,在家庭教育這至關重要的第一步,即已不可能。

有一本著名的家書叫《傅雷家書》,在我出國前就出版了。18年後我回國,這本書居然還在暢銷。這說明什麼?說明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家長,已經沒有了。現在、將來,我們還會不斷冒出新的鋼琴神童乃至種種天才,但是,還會有那樣的家長,給孩子寫那樣的家信嗎?在如今的千萬封家信中,還能浸透着豐富的人文價值嗎?

如果非要說素質教育,家庭教育才是無微不至的素質教育。那樣的素質教育,再好的大學也教不了、比不了、代替不了。

今天,整個社會、整個國家都承認:中國人素質太差了,太有問題了,要抓緊人文教育,搞好素質教育——“抓緊” 、“搞好”這兩個詞,就來自最摧殘家庭教育的“大革命”傳統。

今日中國的現實是:國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富強,充滿機遇,而且必將更富強,出現更多機遇。另一半現實是:當今中國教育既是空前龐大空前繁榮的時期,也是空前荒蕪空前貶值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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